“爸……爸爸……”顾云泽眼睛猛然睁大，声音嘶哑地只能发出气声，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但是躺在他臂弯里的老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快，你们快点……”狱警大喊着连忙让医生进来。

顾云泽还处于呆滞崩溃中，被着急的医生推开，他看着几个医生将顾天洲围住，实施急救措施，他猛然反应过来，心急如焚，等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动作，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急救的时间很短，但是他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终于那些医生停止了动作，转过头对着顾云泽遗憾地摇摇头。

“抱歉，我们尽力了，他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了。”

顾云泽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倒塌了，他猛地上前，手指紧紧揪住医生的前襟，用了很大的力气，指节都是青白的，神色激动又狰狞。

“医生……医生，你再看看，我爸爸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他刚刚还在和我说话……明明他刚刚还在和我说话！”

顾云泽神情满是崩溃，说着不相信的话，但是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流，只能借着怒吼来宣泄自己心中的苦痛。

医生对他的心情很理解，也没有怪他，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拽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只短短的一句话，顾云泽却感觉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上，人死不能复生，他的爸爸没了，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着他，不能喊他的名字，也永远不能替他收拾烂摊子了。

他心里满是恐慌，满是悲切。

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在顾云泽的世界中，顾天州一个人将他带大，既当爹又当妈，很多时候因为工作忙，没时间陪他，但是他又是爸爸唯一的儿子，所以爸爸对他极尽溺爱，养成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整天惹是生非的性格。

但是尽管如此，爸爸却没有因为他的不争气就放弃他，厌弃他，每次他闯祸都是爸爸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每次出事，都是爸爸挡在他前面，替他抗下一切压力。

现在爸爸没了，那颗替天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垮了！

狱警让人将顾天洲的遗体抬出去，顾云泽想要追出去，却被人拦住了。

他神色癫狂，看着爸爸的尸体被抬走，满眼赤红，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声音哽咽地怒吼：“你们拦着我干什么，那是我爸爸，是我的爸爸，你放我过去！”

“抱歉，你不能跟着去，监狱这边会按照规定将您父亲的遗体火化，安葬，请你节哀顺变。”

那人看着顾云泽青肿狼狈的脸，满是同情。他对顾云泽印象很深。父子两同时入狱，顾天州进来的时候还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儿子顾云泽满脸暴戾不逊，短短三年，物是人非，看顾云泽对他爸爸的感情，眼睁睁看到爸爸在他怀里去世，一定会绝望到崩溃吧。

“如果需要心理辅导，监狱可以提供帮助。”狱警说完叹了一口气，准备跟着那群人离开。

顾云泽表情隐忍崩溃，但是这个时候，脑子却很奇怪地清醒，他猛地拉住狱警的衣服，指着蹲在墙角的那群刺头，满脸都是狠厉。

“我爸爸是被这群人害死的，监狱里怎么处理，我是不是有权起诉他们！”

这话一出，不仅狱警愣了，那群刺头也猛地抬起头，对上顾云泽满是恨意的眼睛，神色一凛，随即反应过来，开始叫嚷。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你爸爸死了怎么能推到我们头上。”

“对啊，我们打的是你，可没动你爸一根手指头，你这小子是在碰瓷吗！”

听着他们口口声声的推脱，顾云泽猛地冲过去，朝为首的人脸上狠狠打了一拳，双目赤红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放屁，明明就是你推了我爸，是你推了我爸，才害他撞到铁架子去世的。”

顾云泽神色狰狞，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被打的那人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快要裂开了，这小子下手真重。

他不屑地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免得他被波及，是他自己没站稳，撞在了铁架子上，再说了，这个铁架子也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怎么可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撞死了。我看是你爸爸之前身体就有很多疾病，没有被检查出来的暗疾什么的，看你被我们打成这幅狗熊的样子，才被气死了吧。”

“对，大哥说的对，那老头病恹恹的，看起来就像是生了大病的样子，估计早就快死了，你现在把你爸的死推在我们头上，这是在碰瓷，是诬告，我们也有权利起诉你。”

“也许是那个老头看自己儿子这么不争气，才被气死的吧，哈哈！”

明明是他们害死了人，但是这群畜生却丝毫没有悔改的迹象，反而幸灾乐祸地打着哈哈，将所有的罪责推地一干二净。

人都死了，他们嘴上还不留情，一口一个病秧子，早就应该死了。

这些话彻底激怒了顾云泽，身上一直压制地很好的暴力分子被激发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冲上去，嘴里怒吼着：“我跟你们拼了！”

爸爸都没了，他连这条命都不想要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爸爸报仇，以慰爸爸的在天之灵。

顾云泽太疯狂了，丝毫没有给这群人反应时间，他是顾家的人，从小也会接受一些训练，虽然都是花架子，但是疯狂起来，还是有点威力。

那群人拼命躲闪，还是被狠狠揍了几拳。

狱警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当着自己的面打架斗殴，再加上顾云泽这人确实可怜，让他发泄了一通后，眼看那群人要还手了，连忙让人将他们拉开。

顾云泽满身狼狈，眼神凶狠地瞪着那群人，恨不得将他们一刀刀活剐了，才能发泄心头的怒意。

狱警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不给他一个交待，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想了想道：“顾云泽，这样吧，我待会向监狱申请，给你爸爸做一个尸检，这个房间的监控我们也会调查，等一切水落石出。如果真的是这群人害死你爸，我们这边会替你起诉，给他们加刑。如果不是……”

他没说下去，但是顾云泽也明白，如果尸检结果和监控证明不是这些人直接害死爸爸，也只能算他倒霉。

他抿了唇，良久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谢谢！”

爸爸被推开的时候，他正在被这群人围着打，并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推人的动作是真真实实发生的，等尸检结果出来，就能还爸爸一个公道。

“应该的！”狱警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一脸青紫和血痕：“我让医生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你暂且等几天，尸检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

“好！”

顾云泽看着那群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被狱警带出去，他拳头紧紧握起，手背上满是青筋。

等两天，再等两天，尸检结果很快就能出来，那些人一定会收到报应的。

他拼命暗示自己要忍耐。

等所有人出去，房间里空荡荡的，安静极了。

顾云泽有些恍惚，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和爸爸畅想着以后，还在想着等以后出去，他一定要好好工作，不再惹是生非，让他过上好日子，不必为他提心吊胆。

可是仅仅才半个小时，爸爸已经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叫顾天州的男人跟在他身后帮他收拾烂摊子，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叮咛让他不要贪玩，好好上进，也不会有一个人骄傲地告诉他。

儿子，我要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顾云泽眼前满是爸爸的音容笑貌，双肩塌了下去，他捂着脸呜咽地哭了出来，肩膀不断地抖动，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监狱的走廊里回荡着男人崩溃的哭声，崩溃中掺杂了后悔与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顾云泽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这种像是掏空了他五脏六腑一样的酸楚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