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女孩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用温温柔柔的语气小声说：“对不起，我可能听错了，打扰了，我还要上课，先走一步……”

说完，女孩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她没有看到黑先生的正脸，萨米也没有看见女孩的模样

“店长，我可以回头了吗？”

黑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摇头

晚了

树林深处堆满了人偶的断肢残骸，上面还泼满了红油漆，以及各种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玩具，还有一些身上扎满了针的草人

“她还是这个德行……”黑先生无奈的说，然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信手摘了片树叶，抹去了西莉莎的记忆

“店长，你和她认识？”

“岂止认识……”

“她曾经摘下过店长的面具，然后成为人偶了？”

“对……然后我受不了她，主动解除了契约。”

萨米盯着树林深处那些惊悚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有什么不一样吗？”

“亲爱的萨米？”

“我和别的人偶，我和她，人偶与人偶之间，有什么不一样吗？剥夺感情后不就只剩理性了吗？”

“亲爱的萨米，别看那些东西，”黑先生强直把萨米的头扭回来，“她的出现是个意外，我原本应该晚一点和你说这些的，剥夺感情后，剩下的东西其实因人而异。”

萨米又开始眨巴眼睛

其实她刚刚一直在放空自己，努力领悟店长教给她的东西，没怎么在意西莉莎

那么现在是好好听讲的时候了

“猫晴一定跟你说过‘本能’这两个字，我也说过你缺失了一部分本能。本能是个很难定义的东西，饿了会下意识想吃饭，渴了会下意识想喝水，一辆车开过来本能的想要躲开，这些都不涉及情感的范畴。但是，饿了吃不到东西会产生焦急，车子开过来会产生恐惧，这就牵扯到情感了。当我们剥夺感情时，本能并不会消失，所以饿了还是会想吃饭，但也就只有想吃饭而已，却不会焦虑。但这些只是人类基础的本能，还有一些本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比如说一个长期被欺凌的女孩，哪怕别人跟她打招呼都会下意识的逃跑，那么剥夺感情后，这种本能并不会消失，所以她还是会逃跑，但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因为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所以当感情被剥夺后，即使什么也感受不到，却能下意识做出动作。这就涉及另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性格可塑。”

“情感被剥夺并不代表性格被剥夺，因为本能还在，所以他并不会变成行尸走肉。当一个人情感被剥夺前的本能越多，换个说法，一个人能下意识做出反应的情景越多，性格可塑性越弱。因为有些东西已经固定在了灵魂里无法改变了。但如果一个人能够达到即使是饿得不行也不想吃东西，车马上就要撞过来却不想躲的境界，那她的性格可塑性就会非常强。因为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所以只能不断通过理性思考来进行分析。比起改变本能，改变思考方式就要简单得多了。所以这就是我相信你，选择你的原因。亲爱的萨米，我在遇见你时简直惊呆了，你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人类的本能了——甚至连话都说不了。我在无数次被抛弃后，终于遇到了你。你的性格可塑性不是一般的强，你可以成为女王，也可以成为奴隶，也可以成为杀人魔，也可以成为天使，并且不会离开我，不会因为触景生情而取回自己的情感从而抛弃我，亲爱的萨米——”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但现在你应该就能理解了。我那时不跟你讲一是害怕你听不懂，第二害怕听了我的解释后对于你的性格塑成会有不利的影响。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引导你，引导你的原因。我拥有了你，我就可以有全世界，啊——”

他越说越激动，面具上的表情急速变换，一会儿是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是嚎啕大哭，双手不受控制的把萨米举到头顶，然后扔到天上去——

啪嗒——摔到了地上

“店长，麻烦把我捡起来。顺便整理一下我的头纱。”

黑先生恢复了理智，连忙把萨米从草丛里扒拉出来，然后扑掉身上的土，将头纱戴正，放到自己腿上

“这样一来的话，很多关于店长的事就想清楚了。为什么把我扔给猫晴，为什么总是对我毫不掩饰，为什么让我看奇怪的小说，其实都是在测试性格塑成的成果吧。其中效果最大的就是那些小说了，直接让我变了个人，不过效果只持续了一会儿。而那个与你签订过契约的小姑娘，肯定就是本能太强，性格可塑性太差才被放弃的吧。”

“亲爱的萨米，你肯定是用你的理智分析得出来的结果，并且你说对了。但我不希望你总是这么理智，总是套逻辑，我希望我能把你的性格塑造的千变万化，我想要不同的你，亲爱的萨米，我——”

萨米竖起一根手指堵住了黑先生的嘴巴：“嘘，店长，我都知道，我想你的性格塑成并不是没有效果，因为我现在下意识地想跟你说——”

“我愿意成为店长想成为的。”

“亲爱的萨米——”

“毕竟我是白色啊，一尘不染的白色。现在这样的白色，已经被温柔善良的店长染成了温柔的粉色呢。”

“亲爱的萨米，刚才那是下意识的？”

“对，就像那天晚上我变成女王那样。我其实什么也没感受到，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店长的善良体贴之处，所以我现在，从冷漠的白色变成了温柔的粉色。会像店长温柔地引导我那样，温柔的陪在店长身边。”

萨米身上的黑色套装突然开始变色，从纯黑逐渐变成了海一般的深蓝

“店长，我们以后再去天空之城吧。”

萨米安心地在黑先生怀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