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员并没有立刻动手，它还在迟疑。

和平协议被撕毁，不能在妖精世界内施用控制咒的规定就不存在，站在任何立场上它都没有权利干涉这件事，更何况它只是山地区的护林员，荒丘压根儿就不在它的管辖范围之内。

“你再不阻止，火赤妖真的会死！”方小圆说。

隔离咒深处，园长小人儿通过冰封咒极力维系冰球内的温度平衡，可图爷爷是他的老师，能力强大得多，控制咒与冰封咒之间的平衡渐渐被打破。即使通过蓝阿奇的冰杖加强，那冰球还是隐隐出现了不少裂痕。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冰球就要破碎了。

“我…我撑不住了…”他转过头，向周洋洋寻求帮助。

由掌心发出的白光渐渐变弱，汗珠由园长小人儿的脑门向下流淌，他已支撑到极限。下一秒，“砰”地一声，冰球忽然炸开，细碎的冰屑还没来得及落地便蒸腾成水汽消失在空气里。周洋洋上前扶住园长，看到火赤妖小岚被控制咒包裹着升上空中，撞击到隔离咒顶部后骤然下落，摔在地上溅起一地黑烟。

“这不是正义的惩罚，”周洋洋攥紧了拳头，“而是残忍的屠杀。”

园长小人儿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这就是图爷爷所谓的应受的惩罚。他想要施咒与之进行一番抵抗，可刚刚消耗太大，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住手！”护林员走上前，对图爷爷说道，“控制咒是不被允许的黑咒语，你没有权利擅自使用它。”

图爷爷睁开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久未得见的烟形妖，忍不住笑了。

“你确定要跟我作对吗？”它目露凶光。撕掉正义的面纱，图爷爷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散发白色光芒的硕大的飞行妖精的外壳渐渐褪去，露出里面张牙舞爪的残暴灵魂。与方小圆之前见到的长胡须的白色小人儿不同，眼前的这个家伙相貌丑陋、身躯强壮，并且仍在不断向上膨胀。

不，应该说是这群家伙。

原来，图爷爷的灵魂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灵魂。它是由数不尽的邪恶灵魂汇聚在一起组成的，它们在这庞大的身躯中游走穿梭，将恶意、仇恨、嫉妒与毁灭不断堆积，经年累月才创造出这能力强大、无妖匹敌的灵魂。

邪恶的灵魂发出怒吼，声音令整片大地震颤。它垂下头，俯视这些渺小到不足一提的生命。

妖精们被这吼声结结实实吓住，有些甚至直接晕了过去。它们不知道，原来在这宁静祥和的妖精世界中，邪恶力量正在暗处聚集成势，静待有朝一日蓄势而发。

发现控制咒停止，园长小人儿从隔离咒里走出来，看到这场面，吓到双腿发软，险些当场跪倒在地，幸好被周洋洋及时抓住了。“他不是图爷爷。”他自言自语道，像是安慰自己。

“你到底是谁？”方小圆冲邪恶灵魂大声喊，“图爷爷在哪里？！”

邪恶灵魂低头看了看她，冷笑一声，“那个老家伙，早就被我封进海塚，不见天日了。”

“你胡说！”周洋洋大喝道，“我去过海塚，那里是图爷爷用来收留因为失去了壳而无家可归的灵魂们的地方，为它们提供新生的机会，才不是邪恶老巢。”

“哈哈哈哈哈！”听到他的话，邪恶灵魂忽然大笑起来，“你可真是好骗。”

“告诉你吧，海塚，顾名思义，就是海底的坟墓。你说对了一点，它确实是用来保存灵魂的，不过目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为失去了壳的妖精们创造新生的机会。”它弯下身，靠近周洋洋，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海塚只不过是我的实验工厂而已。”

“你骗人！我不信！”周洋洋的脸气得通红，高声喊道。

邪恶灵魂并没有继续跟他争辩，而是随手从妖精群中拎起一只因惊吓过度而昏倒在地的风型妖。它将一动不动的风型妖抓在手里，吐出暗蓝色的雾气将它包围。那些烟雾缠绕着风型妖，慢慢收紧，很快将一团同样暗蓝色的烟雾从它的身体里扯了出来，又将妖精丢回地上。

起初，那团暗蓝色的烟雾不断在它手中扭动挣扎，没一会儿便不再动了。

邪恶妖精将它塞进自己的身体，与其他灵魂放在一起，很快它便钻进去，与之融为一体。

“就像你们看到的，每只妖精都是邪恶的，我只不过是给它们一个机会，让它们能够冲破其他灵魂的束缚，尽情地发挥自己而已。”邪恶妖精说道，“它们已经被压抑的太久太久，是时候出来见见太阳了。”

方小圆朝那只被丢下的风型妖跑去，见它的身体很快塌缩成小小一团。失去了一部分灵魂的壳无法保持原状，只好变成了一只不具有完全行动能力的新妖精。换句话说，它已经“死了”，变成了残缺的灵魂。

她抬起头，瞪着邪恶妖精，大声说道，“再多冠冕堂皇的解释都改变不了你肆意剥夺其他妖精生命的事实。你没有权利决定别妖的生死！”

邪恶灵魂晃了晃头，“不，你错了。它们没有死，我只是让它们有机会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世上。”说着它扭动身躯，炫耀般展示自己。“而且，是更好的方式。”

“没有任何一只妖精是完美的，可这不代表它们不配存在。”方小圆说，“错的是你。邪恶的灵魂只是妖精们身体里最渺小的一部分，根本渺小到不足一提。是其他美好的部分赋予了它们生命！”

“哦？是么？”邪恶灵魂盯着她，不以为意地说道，“那为什么我只是抽走了它们灵魂的一部分，这些妖精就像一团没有了壳的软泥一样烂在地上，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不是恰好证明了，邪恶才是它们灵魂的主体吗？”

方小圆忽然被它的话噎住，找不到理由反驳。如果它说的不对，为什么当那团暗蓝色的烟雾离开风型妖的身体时，它就失去了生命呢？

转过头，无数双妖精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仿佛在说，她必须找到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