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刻刀，身躯上刻下不可修复的裂痕。

两人都老了，当初二十岁的欢乐时光，仿佛还历历在目，却与现在隔了一道无法跨过的巨大横沟。

曾经，太阳、蓝天、世界向两人敞开。

现在，死亡的阴影缠绕心头，两人最亲密的好友离开了。

之前的欢乐、争吵，都变成泡沫，在水中缓缓飘散。

“美夕她……不久前，还邀请我和你聚一聚。”老妪说。

“是嘛，很符合她的性格，美夕像大小姐一样，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明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却总能在聚会上活跃气氛。”藤原优声线颤抖。

“这已经……超出那些肮脏的家伙交给她的任务了吧，为了我们，她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而且不少议员……”

“呵呵，且不说美夕在国会上的话语权，就凭我们两个，那群脏东西敢动她一下试试！”藤原优眯着的眼睛中露出一道冷光。

如藏在洞中毒蛇，等待猎物靠近，狠狠地咬一口，用剧烈毒素杀死猎物。

“粗鲁！”老妪骂道。

“面对欺软怕硬的家伙，强盗做法就是真理！”藤原优身躯佝偻，却仿佛顶天立地。

老妪怔怔地看着他。

从何时起，他变成了这副模样，曾经沉默、稚嫩的身影，似乎从他身体里彻底散去了。

“不要只骂我，你呢？我猜啊，你可能会大张旗鼓，利用民众舆论，狠狠给那些家伙一巴掌，毕竟，这种事，近些年你做的不少。”

藤原优温柔地注视她，他眼角的皱纹，此时显得非常慈祥。

老妪面无表情说：

“他们自找的，我无数次警告，全部充耳不闻，真当我好脾气？！”

“瞧你这话说的，我没记错的话，美夕退位后，现在的外务省大臣，好像是你的人吧。”

“呵呵，是你先把自己的人，换成财务大臣的，我才紧随其后。”

“……我突然感觉，那些家伙有点可怜，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却还蒙在鼓中。”虽然是这样说，藤原优眼睛里没有一丝“抱歉”的神色。

“……我已经老了。”老妪突然转移话题。

前方漆黑灵柩散发丝丝寒气。

“她先走了，我应该是下一个，我有这种感觉。”老妪此刻的腰肢，再没以前有力。

“……”

“……”

藤原优沉默不语，轻轻侧过头，望向见不到一丝光的天空。

“会死的，谁都会死的，这是规律……”

“真可怜、真可悲……”

老妪说话间，地上多了几颗浑浊的珍珠，没有一丝光。

藤原优脑袋一阵抽痛，忍不住闭上双目，再睁开时，已经回到了黝黑、温度恒定的电影院。

屁股底下的冷板凳，提醒他这是现实。

眼前的荧幕，依然在变换画面。

【早景美夕逝去，你们两位的好友，去了永远安宁的世界。】

【您颓废了整整一个星期，躺在床上见不到一丝光的屋子里，思考在最后时光，您还能做什么？您应该做什么？】

【八天后，您蓬头垢面，走出房间。看到您安然无恙，所有担心您的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您走进公司，第一时间召集所有董事开会，会议的主题：进军医学产业，研究细胞的衰老区与再生！】

【您的企图昭然若揭，世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您的决定：长生！】

【您想长生，试图违背自然规律！】

【当董事们认为您在开玩笑时，您公司的一系列行动，都在证明，您的话，是真的！】

【公司经过几十年发展，已经从单产业，发展为综合性质极强的集团。】

【其中包括医疗产业，您消息放出的一刹那，集团上下闻风而动，资金全部汇集医疗产业，大肆收编医学学者。】

【盛行时，东京高等学府医学部所有毕业生，都被您高薪收编入集团。】

【岛国上下，吹起了一场医学热！】

长生？

疯了吗？！

藤原优早已回过神，注视荧幕上的画面，感觉有些荒诞。

违背自然规律的事，竟然也敢做？

不怕遭天谴吗！

还是说，年老力衰，梦境里他已经疯癫了！

在他的疑惑中，梦境依然稳步就绪的推进。

【“她”很疑惑，但是为了不被落下，也将重心偏向了医学产业，只是没您疯狂，留了一丝后路。】

【一年过去，因为您不负责任的举动，公司股票一路下跌，损失将近上千亿円。】

【世人都唉声叹气，认为岛国最强盛的集团，被一任“昏君”拖累。】

【面对世人疑惑，“她”不敢放松警惕，继续坚持发展医疗产业，“她”认为，您这样始终保持清醒的人，不会做出昏庸举动。】

【集团财报一天天下滑，董事一个挨一个离开，医疗产业却越来越昌盛。】

【两年过去，一道惊天霹雳，轰烂了世界医学界！】

【「大脑皮层上有关部位所形成的暂时神经联系永固技术」横空出世！简单来说，就是过目不忘，人类的大脑，获得了可以进化的渺茫机会！】

【这项技术，被您单人授权发表。】

【技术已经稳定，百分之九十七成功率，剩下的百分之三，除了会有短时间记忆减退，再没其他副作用。】

【集团股票如冲天的喷泉，直线上升，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欢呼，您所达到的医学成就，已经超越了任何一个国家，只被您的集团所属。】

【无数国家觊觎，试图引发战争，将您的技术抢掠，实现大脑进化！】

【东方古国保下了您。不知名原因，您与她关系非常好！】

【诺贝奖被您所取，您被誉为医学界天才，所有医学生憧憬的对象。】

无光的电影院里，藤原优张大嘴，瞪着眼睛，用力地揪了一下脸上的皮肤。

没有痛觉，现在的他不是肉体。

成……功了？

过目不忘！被自己……研究出来了！

不对不对，这是梦境，只含有一丝未来痕迹，并不是百分百的未来。

藤原优深呼吸，心中想着编好的理由，安抚砰砰砰即将跳出胸膛的心跳。

继续看下去，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可能不止于此！

【您没去取属于您的荣誉，而是窝在实验室，日复一日研究人类大脑！】

【外界传言，您企图通过大脑、精神永生，实现人类永生！这正是当初您定下细胞衰老与再生计划的进一步扩展！】

【只是，“永生”的概念，究竟何时在您的脑内出现？这个谜团始终缠绕着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