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跟高宏走在街道上，看着在操场上训练的新兵蛋子，感慨万千。

“老大，那你不抽烟了，我把这白沙换成更高档次一点的？”高宏挤眉弄眼道。

因为杨辰的缘故，大家基本上都是跟着杨辰抽白沙的，因为杨辰别的烟压根就不碰，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

所以这些年来，高宏也一直抽白沙，包括现在也是买白沙，为的就是碰到杨辰了给杨辰让烟。

现在杨辰不抽烟了，他也该考虑缓缓档次了，毕竟白沙太便宜了，而且味道也很呛的。

杨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现在很有钱吗？”

高宏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杨辰，不明白杨辰会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化。

他犹豫了一下，道：“我没多少钱，但是我这边的工资之类的也够我花的，而且在部队里又不需要出去，没什么消费，我自己又存钱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杨辰冷哼一声，“你都忘了你的那些兄弟们了吗？”

高宏一愣，皱眉看向杨辰。

“兄弟们……我没有跟他们联系过，我一直在号子里……”

杨辰深吸一口气，问道：“狼牙战队当初多少人？”

高宏道：“当初一共299人，最后淘汰两百人，剩余九十九人，正式确定是四十五人！”

杨辰停下来，转过身来，盯着高宏道：“你知道现在还剩多少人吗？”

高宏摇头。

他离开部队以后，再也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消息。

杨辰深吸一口气道：“狼牙战队四十五人，毒蛇战役牺牲三人，剩余四十二人。事后五人逃兵，剩余三十七人！”

高宏忍不住低下了头，他就是那五人逃兵中的一人。

“后来牺牲七人，因伤退役十六人，因病修养一人，剩余十三人。”

说完，杨辰看向高宏。

高宏一脸的纠结。

“记得当初咱们的承诺吗？每次上战场之前说的？”杨辰问。

高宏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沉声道：“当然记得！”

“是什么？”杨辰盯着高宏。

高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果我死了，请帮我照顾好我的父母！”

“你会怎么回答？”

高宏道：“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就像照顾自己的父母一样！如果我死了，你也要照顾我的家人！”

“现在哪？”杨辰盯着高宏。

高宏深深地低下了头，因为他早就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忘得没边了。

杨辰叹息一声，对高宏道：“其实，我没想你担负起这个责任，因为你连受伤退役的人是谁，牺牲的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家庭，他的家人了。”

“但是我愿意付出一臂之力啊！只要我有能力，需要我做什么，我绝对会做的！”高宏激动道。

杨辰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

高宏赶快跟上。

杨辰缓缓道：“我这次去边境几天……确切地是多四天半，我今天回来的，正好是五天。你知道我这几天都在那边做什么了吗？”

高宏看着杨辰，一阵摇头。

“你还记得柱子吧？”杨辰问。

高宏点了点头，沉声道：“记得，柱子很憨，挺好玩的。”

“对！”杨辰嘴角上翘，似乎想到了当初那个憨憨傻傻的汉子，“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吗，淳朴善良。”

“是啊！我记得柱子很好说话，还帮我洗过衣服。”高宏也有些怀念。

杨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绷着嘴唇，良久才道：“柱子牺牲了！”

“什么！”高宏瞪大了眼睛，“怎么连柱子也……”

杨辰摇了摇头，“我就是去了柱子家！本来我是想慰问一下，给了钱就走的。但是当我找到柱子所在的村子，看到他们家破旧的模样，看到老大娘年迈苍老的模样，我没忍心说出来。”

在杨辰眼前，倒映出他当初所看到的那一幕。

崎岖泥泞的山路上，需要走很久，迈过溪流，钻过一条山路，才能走进他们的村子。

村子里的房子，都是用石块加上泥土组成的墙壁，屋顶是用木板茅草撘成的。

院墙更是没有，只用一些歪七八扭的小树枝组成的栏杆。

杨辰看到柱子母亲的时候，那是一个头发苍白，双目浑浊，腰部岣嵝，满手老茧，略显瘦弱的女人。

看起来，应该有六七十岁的模样。

按理说，柱子如果活着的话，应该才二十六七左右的模样，不应该有这样的一个老母亲啊。

但是，经过询问杨辰才知道，柱子是生下来的五娃。

毕竟是农村，重男轻女。

前面连生了四个闺女，后来才有的这个五娃。

五娃被当成了宝，可是好景不长，柱子大姐出去打工以后，第一年还往家里寄钱，第二年就没了动静。

二妞又出去，最后跟别人跑了，嫁到外地就在没回来。

三妮四妮被村子里的人骗到外地做小妹，更是没回来过。

只剩下柱子一个人，最后还去当了兵。

柱子当兵那几年，家庭条件确实改善了很多，因为他们不对的补助相对较高的，柱子比较实在，所有的钱都打回了家里。

但是柱子父亲得了癌症，需要大笔的钱去治疗。

之前他几个姐姐寄回来的钱，还有他的工资都用完了。

后来他目前倒是找过几个姐姐要钱，也给了，但是给了第一年，第二年就没了动静。毕竟是嫁出去的闺女，总不能一直帮衬家里。

最后的希望就在柱子身上了。

可是，等了几年，等回来的确实一个骨灰盒，还有一笔体恤金。

体恤金看病用完了，只有领着柱子的补助金过日子。

柱子的父亲熬了几年之后，彻底撒手西去，只留下柱子母亲一个人。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是一个月两百块的补助金根本是无济于事。

生活，也就显得愈发艰难。

现在柱子母亲更是老无依靠，虽然只有不到七十岁，但是却跟别人七八十岁的人一样苍老。

当看柱子母亲的时候，杨辰的鼻头一阵反酸。

“孩子，你找柱子？”

当柱子母亲粗糙的手掌抓着杨辰的胳膊问这句话的时候，杨辰再也忍不住，虎目中掉下泪来。

杨辰沉声道：“是，我是柱子的战友！”

“哦！那你是来看我的吧！不用，我好着那！不用国家操心，你们该忙你们的忙你们的，我没事，不给国家添麻烦！”柱子的老母亲显得格外的通情达理。

但是，这句话听在杨辰心里却犹如利箭扎进去了一般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