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白姐姐！”

“荣木！”

他们三个几乎是同时出声。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如意有些惊喜。

“白姐姐，我对不起你们……”荣木抹了一下眼泪，又道：“我……。”

“不用了，我都知道了，你也是被逼无奈。”

周妈早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柳承志，包括荣木被打伤，他回来后也去寻了荣木，只是他们搬家了，找不到了。

柳承志见吴槐也在，就他和如意还想到处逛一下，让他早点和苦力把米运回去。吴槐忙着清点车上的米袋，根本没看见刚刚店里的这一幕，不疑有他，就押运着马车回去了。

“想不到这狗奴才下手这么重。”

柳承志看到了荣木的跛脚，他这些日子清点家中账目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地方对不上，就开始怀疑吴槐了，只是他在柳家当了十几年管家，根深蒂固，为了避免狗急跳墙，要不动声色，一网打尽才好。

“多亏少爷离开时给我的那些钱，帮我家还清了借款，然后我跟人学了记账，才到这家米店当了掌柜。”

荣木看到如意挽着妇人发髻，还跟柳承志在一起，问道：“少爷，白姐姐，你们？”

“来话长，阴差阳错，我娘算是成全了我们。”柳承志笑道。

“啊，那太好了！白姐姐，啊不，柳夫人！”

“是如……”

“夫人”两个字没出口，如意被柳承志打了岔：“你今后还有何打算？准备在这米店一直做下去吗？”

“我……。”

“回柳家来吧！”

“但是……。”

“不用担心吴槐，我早晚收拾了他。”柳承志拍了一下荣木的肩，道：“我安排一下，你先到德祥升瓷器商号做事，熟悉一下。”

看着柳承志和如意坐着马车离开了，荣木不禁感叹命运弄人，感叹他们真是定的缘分，千回百转都还是要在一起。

万历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二，冬至前一。

今是柳家在各地的田庄上缴租税的日子，听柳家换了新的东家，各地的管事和租主都忙着巴结，带了好多山珍野味来，马车把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瑞儿正在院子里逗松鼠，那是某个猎户送的。环去厨房找了几颗生栗子，两个人趁着阳光正好，在院子里玩得开心。

如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围了个蓝布围裙，戴了张灰布头巾，俨然是个下等仆妇的打扮。这身衣服是跟周妈借的，她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让人认出来。

她又嘱咐了周妈要好好看着瑞儿，不许他去园子里池塘边。昨才落了一场雪，池塘边滑脚。

然后她就背了一个蓝布包的长方形包袱从后门悄悄出去了。

太好了，今柳承志不在家，吴槐和家仆全都在前门清点田租，根本没人发现她偷偷出了府。

她一路低着头走到了西湖边，站到西冷桥边，见时辰差不多了，眺望着湖面，似乎在等着什么。

昨日的一场雪，西湖有了别样的风情，远山是银装素裹，树枝上也挂着冰凌。虽然是寒冬腊月，依然有不少人驾船游湖。

“湖山簇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如意看着不远处的慕才亭，想到六朝才妓苏在簇埋骨，与这山水相伴，倒是一种风雅的归宿。

“请问可是钱塘先生的家人？”

如意听到击浆之声，转身看一艘画舫缓缓驶来。

“正是。”如意点点头，便上了画舫。

她环顾四周，画舫两边没有遮挡，船尾有一个屏风，船上除了船夫，就是眼前这个名叫宋成孝的居间人。所谓居间人，就是买卖书画的中间商人。

如意这些年，凭着一手好书画，赚了不少银两，除了归鸟斋的日常开支，她还存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她曾经想过如果柳承志永远回不来了，柳家易主把他们母子扫地出门这种可能，所以多存些钱是有必要的。

因为不便透露身份，她便用了养父的籍贯钱塘为名，作画题款是“钱塘归鸟”，抄写经帖是“钱塘莲生”。“归鸟”是因为她身居归鸟斋，“莲生”则是养父给她取的表字。

今是和居间人约好的交货的日子。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楠木画匣，取出里面的两幅工笔花鸟和几本经帖。

宋成孝一边看着画一边感叹这钱塘先生的妙手丹青，又翻看了一下经帖，满意地：“一共十三两银子，不知这位……呃……怎么称呼？”

这钱塘先生一直真人不露相，每日书画交易都是叫这个仆妇打扮的妇人前来。

“陆氏。”如意自称是钱塘先生的家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自称“陆氏”是因为不想让人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便用了生母的姓氏。

“陆娘子，你看价格可合适？”

每次都是这个女人带了书画来，拿了银子就走，她自己可以全权代表钱塘先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很公道。”如意算了一下这个价格，她可以接受，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

宋孝成便取了银子，突然想到这个妇人每次都只要银票，又去拿了银票来给她。

如意又随意翻看着画舫中矮几上的几幅书画，只见一副装裱精美，笔墨秀丽，风格俊逸的山水……

“唐寅。”如意还没看到题款便脱口而出。

“陆娘子好眼力，这正是桃花庵主唐寅的山水。”宋孝成有种生意饶敏锐，又道：“这幅画标价五十两，若是陆娘子想要，在下可以割爱，价钱好商量。”

“啊？不……不必了。”她倒是存了这么多钱，但不是这么个花法。

咬牙想了想，唐寅……还是算了。

如意把画卷好放下了。

船靠了岸，如意又背着画匣走了。

“每次都神神秘秘的，和这位钱塘先生交易了几年的书画了，就是没见着个活人。”宋孝成碎碎念道。

“我倒是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屏风后走出一个白衣书生，凤眸流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东家。”宋孝成行了一个礼：“既然东家觉得她可疑，为何不当面一问。”

“切勿打草惊蛇。”那书生把折扇一收，看着断桥那边，又道：“先别开船，贵客要到了。”

他看着那位“陆氏”往断桥走去了。

断桥边，因为怕马车打滑，朱翊钢和浙江巡抚钱宜生便下了车。

“哎呀，王爷，实在是在下考虑不周啊，这寒地冻的。”钱宜生笑着一拜。

“哪里，难得的雪景，走走也好。”他的背伤好得差不多了，走动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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