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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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楠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到了颠覆，她进高铁站刷身份证的时候还在不停和白琮确认：“我没听错吧？邹靖那家伙……真是武教授的关门弟子？”

邹靖跟着彭林去省厅的时候一路都欲言又止的，彭林当时只以为他紧张，没当回事，结果最后武教授叫邹靖上去做案例分享的时候，彭林才知道，自己队里新进来的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竟然是武教授的得意门生，虽然在犯罪心理上有所建树，但还是非常尊重甚至虚心在学习传统刑侦相关的内容，他还是个全才，用武教授的话说就是“什么都会一点”，让邹靖“尽可能挖掘他更多的可能性”。

邹靖是个办事很稳妥的小伙子，武教授对他非常看重又极力提携，他也坚持踏踏实实一步一脚印从基层做起，彭林回来之后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这不仅让彭林震惊，刑警大队知道之后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尤其是图楠，她这一路已经问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白琮没心情一遍一遍陪她玩你问我答的游戏，进站之后只问她：“和那边的公安联系好没有？彭队开的公务接待函收好了吧？”

“放心吧，事关身份证明，我能忘了这个吗？”

从岳城到周市高铁只需要四十分钟，他们临出发之前邹靖说他马上就去拜访他的盲文老师，等把几个疑问点都疏通清楚之后就汇总出来发给他们，他办事效率非常快，高铁还没到站，白琮和图楠的手机就同时响了一下。

邹靖直接把日记本翻译对照的图片打包作为附件统一发送了邮件给他们，还在邮件正文的部分简单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大概就是说这个日记本实际上是肖雪母亲写的，肖雪从小和失明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所以也学会了看盲文，当她得知了自己母亲的遭遇之后非常难过，于是在意外拿到这本日记之后继续用盲文在后面写自己的日记。

“好家伙，邹靖还真是十项全能啊，衬得咱们怎么这么废柴呢？”图楠发现图片包太大了，她手机内存不够，就问白琮，“你内存够吗？”

“不着急。”白琮把手机收起来，“既然可以直接去拜访，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更合适。”

周市是个地级市，负责肖斌案子的是案发管辖区的一个派出所，没有岳城占地面积大，也就只有小三层，一路过来的时候图楠还在嘟囔，别看这地方小，布局还是非常合理的，一楼是办理一些业务的窗口，天气好的话，阳光能透过落地玻璃照射进来。

但今天却是个阴雨天，图楠出来得匆忙，都没顾上换一双舒服点的鞋，这会儿踩在雨里弄湿了鞋袜，有点不舒服。

来接待他们的是个中年男人，制服穿得工工整整，帽子应该放在办公室了，平头看上去也很精神，整个人气场非常温和，图楠一眼就判断出来他不会是负责人，真正当头儿的不可能这么和颜悦色，身上多少都带了点戾气。

果然那男人朝他们点点头，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句：“你们好，我们王所长让我来接你们，叫我老丁就好，王所长一会儿就回来，先跟我进去坐坐吧。”

老丁是个实诚人，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子，第一时间找了个女警拿了套换洗的衣服给图楠，图楠简直要感动哭，麻溜儿的就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白琮没这么多讲究，也没坐着干等，找老丁把案件资料都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又借了台电脑把邹靖发来的图片包下载下来度照着看了，发现两边的内容重合度非常高。

肖雪的妈妈秦惠兰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虽然家庭条件并不是非常优越，但是也没让她缺衣少食，除此之外她还有非常清秀的容貌，可惜眼睛天生就有问题，最开始还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后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秦惠兰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去给她治眼睛，再加上当年的医疗条件也有限，就这样被耽误了。

好在秦惠兰天生乐观，她很努力地学习盲文，在家里做家务，尽可能地让自己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在少女怀春的年纪，也有了一个暗恋的人。

那应该是个大学生，那个年代的老牌大学生非常罕见，尤其是在他们周市这样的小地方，能出一个大学生街坊邻居都跟着骄傲的，但这个人好像也没觉得自己考上了大学有多么了不起，放假的时候每天都会到路边上读书，而且他读的都是外国话，没人能听得懂。

秦惠兰看不见他，但能听到他的声音，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热情和力量，这个大学生也注意到了每天都会红着脸经过他好几次的小姑娘，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了起来，偶尔大学生还会和秦惠兰说一说他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可是好景不长，很快他就开学了，秦惠兰的开心日子也随着他的离开宣告结束。

家里兄弟姐妹多，吃饭的人就多，尤其下面两个弟弟还在读书，秦惠兰的特殊情况没办法出去工作补贴家用，父母就希望她能早点出嫁，不说用彩礼钱缓解一点家里的经济负担，至少可以少张嘴吃饭，这样她也能多个人依靠。

对于父母这样的安排，秦惠兰不想接受却又无力拒绝，好在因为她眼睛的问题，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也没什么人家愿意接纳，不计较这些愿意和她结婚的，她父母又看不上，一晃眼四个月过去，她心里隐隐期待着，大学生是不是又该放假了呢？

所有的痛苦都来自那个冬天。

秦惠兰清楚的记得那天早上小弟弟嫌弃她把面煮坨了，非逼着她去街口的粉店端米粉回来，小弟弟上学的时间太早了，天都还没亮，不过对于秦惠兰来说却没有什么区别，她找出家里最大的碗，拿了钱就出门了。

后来的事情秦惠兰的印象非常模糊，她只隐约记得出门没多久就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有个人把她扶起来，紧接着她就闻到了一阵很奇怪的香气，再后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难受，爸妈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原本应该去上学的小弟弟也趴在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她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欺负了。

那个年代被人欺负了的女孩子家里，只会想把事情遮掩过去，否则女儿就没脸见人了，可偏偏大学生知法懂法，一直建议他们报警，秦惠兰不知道该听谁的，这件事一直拖着，后来大学生偷偷来看她，发现她不太对劲，她这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整个秦家都塌了天了。

大学生最后说自己不介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愿意接纳秦惠兰，秦家才终于松了口气，连秦惠兰自己都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写匿名信举报，说自己是目击证人，亲眼目睹了就是大学生对秦惠兰施暴的。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时候民风淳朴，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衣冠禽兽，大学生家本就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读书的钱都是街坊邻居凑出来的，结果就养出这么个畜生来，公安机关也很快就上门来抓人了。

秦惠兰想说自己是自愿的，但没有人相信她，最终大学生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两个人的一辈子算是就这么毁了。

秦惠兰想留住和大学生的孩子，可全家都不同意留下这个孽种，她万念俱灰下差点跳河，幸亏被路过的肖斌给救了，他当即表示自己愿意娶她，愿意给孩子当爸爸，让她不要犯傻。

肖斌家和秦家做了十几年邻居，家里条件很差，他自己也不上进，整天游手好闲的没个正经事干，原本秦惠兰的父母是根本看不上他的，但事已至此，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婚礼赶在年前匆匆忙忙就办了，因为这件事对秦惠兰指指点点的人太多，最后两家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不久后肖雪出生，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房檐，老丁一根烟到了头，用力抹了把脸：“秦惠兰命苦，唯一一个女儿现在也弄成这样，要不是肖斌被杀，我们意外查出来肖雪就是他亲生的，秦惠兰还一直以为自己保住了她和那个大学生的骨肉。”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果说从一开始迷晕秦惠兰，欺负她让她怀孕的就是肖斌，那封检举大学生强奸的匿名信又是怎么回事？

图楠换好衣服出来，刚好听到最后这几句，想也不想就说：“那不就是说肖斌贼喊捉贼，冤枉人家把大学生送进牢里了，结果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可能性相对较大，老丁刚准备接话座机就响了，他接通之后简答打了几句就挂断起身对他们说：“王所长说秦惠兰情绪非常激动，刚刚不小心摔下楼了，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