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林用笔头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大家同时看向他的方向，邹靖补充道：“我不是说楚院长毫无嫌疑，她当年能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但她的问题不一定和这个案子本身有关，她本人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凶手，我只是觉得，不能太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个说法我不赞同，”小唐纠结了一下，还是说出来，“这个孤儿院里的受害者肯定不止楚旗一个，如果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是不是所有有关的人都可能受到波及？”

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私心，楚佩现在和他在一起，不说为了她失去本心，但至少会希望能够保护好她，现在一目了然的事实是，楚佩的记忆被认为修改过，也就是说她之前应该是亲眼见到过某件事的发生，根据目前的结果来看，大概和楚旗的失踪有关，一旦被对方察觉到她记忆被修改的事已经被发现，是不是有可能会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小唐当然希望能够尽快控制住最有嫌疑，也最有条件伤害楚佩的人。

图楠心直口快，脱口而出：“你也不能太那什么了，楚佩现在不还好好的吗？你做的这么明显，岂不是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彭林这时候才终于开口表态，“既然对方现在很希望我们查到楚院长身上，那就干脆……”

小唐和图楠异口同声接道：“将计就计！”

白琮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从秧苗出事到现在，他一直在回想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一直到她出事之前的种种细节，秧苗在他面前的表现其实和在她父母和实验室众人面前的表现都很不一样。

秧苗曾和他坦言过自己来自五年之后，她和陆放在家醉酒那次，明显是有心事，白琮并不怀疑她和自己说过来自五年之后的说法，但现在看来，她至少真话没说全。

谭昕蕊和秧吏到现在为止表现出来的一切也极为不寻常，如果受伤昏迷的人真是秧苗，他们不可能至今不报警，按照秧吏的性格，如果久久没破案，他势必还要找警方要个说法，可这一切全都没有，他甚至还在警告白琮，不要再管秧苗的事，这个警告背后的威胁不言而喻。

可如果现在昏迷不醒的那个女人不是秧苗，就算秧吏能忍得住什么都不说，难道谭昕蕊能忍得住？女儿下落不明，她现在肯定已经急疯了，但似乎也并没有。

白琮的线人告诉他，“秧苗”曾不止一次出现在眼前这个孤儿院附近，他一一对比过所有时间线，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附近的时间点都很有问题，要么是他确定秧苗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要么是秧苗应该在实验室的时间，更夸张的是，还有“秧苗”已经出事昏迷之后的时间。

邹靖和派出所的同事能够证实这些事不是线人看错了人或者空穴来风，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出现在秧苗不应该出现的时间点和地点，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秧苗？

其实白琮还曾经考虑过另外一种虽然荒诞但细想之下又合情合理的解释，秧苗之前自己都有这样的困惑，她来自五年之后，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原本这时候的秧苗又去了哪儿？

他压低头上的鸭舌帽，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勉强打起精神，眼神在帽檐的遮挡之下一直盯着能够经过孤儿院四周的几个路口。

这家咖啡厅生意不怎么好，从门头来看，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要关门了，店里稀稀拉拉几个客人，服务员也没什么热情，大概心里都在盘算着等这家倒闭之后要去哪里找下家。

白琮已经在这家破落的咖啡厅守了好几天，最开始过来的时候服务员还挺热情地来问他要点点儿什么小吃，可他永远只点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到现在他进来服务员都不用问了，直接给他上，恐怕还要腹诽一句，这么穷就别学人家来搞什么破腔调了。

但这些白琮都不在意，他不点吃的纯粹是因为没胃口，喝美式是因为他已经很长时间睡不好了，为了让自己提起精神，也只有喝美式最能提神。

他无意间瞥向窗外西边的方向，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秧苗，而是陆放。

白琮没有做出什么特殊反应，这家店的服务员有好几个，他并不能确定每一个都只是普通的服务生，所以行动相当谨慎，等到快中午的时候他才起身出去，这时候距离他看到陆放经过，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脚步轻缓地往前走着，等到拐过路口之后才突然加快脚步，早有人在他前面，迅速拐过下一个路口，白琮经过一个垃圾桶时，手速极其快地从里面夹出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信息简单直白，和他两个小时前亲眼看到的相佐证，陆放也多次出现在这个孤儿院附近，貌似还和里面的某个工作人员有秘密联系。

这两件事一旦牵扯到了一起，恐怕扯出来的就不仅仅是秧苗的昏迷或是失踪而已，白琮再次伸手压低帽檐，结果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他警觉地回头，下意识伸手准备出招，那人快速闪开，紧接着就来了一句：“是我。”

白琮的伸手，即便是警校毕业的尖子生也没几个能这么快速躲过去，邹靖居然还有富余时间伸手推了推眼镜：“放心，周边我就检查过了，没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怀疑那个楚院长……”邹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和楚旗的案子有关，要么是嫌疑人，要么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用了“受害者”三个字，这让白琮本能蹙起了眉头。

邹靖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人了吗？”

“不是刚才，是两个小时以前，”白琮把手里的字条撕碎，分散扔进了不同的垃圾桶里，“陆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是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