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头子不知何时已清醒了，眼睛里连一点酒意也没有。

他目送黄衣人一个个走远，才叹了口气，喃喃道：“难怪西门柔的蛇鞭，排名还在青魔手之上。看他露了这两手，就已不愧‘鞭神’两字，百晓生毕竟还是有眼光的。”

辫子姑娘道：“武林中用鞭子的人，难道真没有一个能强过他么？”

“软兵刃能练到他这种火候的，三十年来还没有第二个。”

“那一条腿的怪物呢？”

“那人叫诸葛刚，江湖中人又称他‘横扫千军’。掌中一只金刚铁拐，重六十三斤，天下武林豪杰所使的兵器，没有一个比他更重的了。”

辫子姑娘笑道：“一个叫西门柔，一个叫诸葛刚，看来两人倒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西门柔武功虽柔，为人却很刚正，诸葛刚反倒是个阴险狡猾的人。两人武功相克，脾气也不同，只不过柔能克刚，斗武功诸葛刚虽稍逊一筹，斗心机西门柔就难免要吃亏了。”

辫子姑娘道：“依我看，那白胡子老头，比诸葛刚还要阴险得多。”

“那人叫高行空，是点穴的名家。还有那个独眼龙，叫燕双飞，双手能在顷刻间连发四十九柄飞枪，百发百中。这两人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中，一个排名三十七，一个排名四十六，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辫子姑娘撇了撇嘴：“排名四十六的，还能算高手么？”

“这世上练武的人何止千万，能在兵器谱上列名的，又有几个？”

“那脸色发绿的人，用的是什么兵器？也在兵器谱上么？”

“那人叫‘毒螳螂’唐独，用的兵器就叫做‘螳螂刀’，刀上有剧毒，无论谁只要被它划破一丝血口，一个对时内必死无救！”

辫子姑娘笑道：“我想起来了，听说此人专吃五毒，所以吃得全身发绿，就连眼珠子都是绿的……”

老头子敲着火石，点起了旱烟，长长吸了一口，缓缓道：“虽然这几人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若论来头之大，却还都比不上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辫子姑娘道：“不错，我也看出这人有两下子。他年纪最轻，却最沉得住气，用的兵器也最扎手，却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你可听说过‘龙凤环’上官金虹这名字么？”

“当然听说过，此人掌中一对子母龙凤环，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二，名次犹在小李探花的飞刀之上，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老头子淡声道：“那个少年叫上官飞，正是上官金虹的独生子。诸葛刚、唐独、高行空、燕双飞，也都是上官金虹的属下。”

辫子姑娘伸了伸舌头，微笑道：“难怪他们如此强横霸道了，原来他们还有这么硬的后台。”

老头子轻叹一声：“上官金虹沉寂了多年，两年前忽然东山再起，网罗了兵器谱中的十七位高手，组成‘金钱帮’，这两年来战无不胜，横行无忌，江湖中人人为之侧目，其声势之壮，已凌驾在‘丐帮’之上！”

辫子姑娘撇着嘴道：“丐帮是武林中第一大帮，他们这些邪门歪道，怎么比得上？”

老头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两年来，江湖中人才凋零，正消邪长，那些志气消沉的英雄侠士，若再不奋发图强，金钱帮真不知要横行到几时了……”

话犹未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入了小店，脸上挂着淡淡的懒懒的笑容，正是在这个场景中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叶笙。

老头子一看见他，眼里顿时闪现一丝欢喜之意。

辫子姑娘凝望着叶笙，嫣然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呀，小李探花的高徒叶笙，居然出现得这么及时，这下有好戏看喽！”

忽然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是，这件事既然有金钱帮插手，别的人也只好在旁边看看了。”

老头子笑了笑：“那倒也不见得。”

辫子姑娘道：“难道，还有什么新人的武功，比上官金虹更强么？”

“龙凤环在兵器谱中虽然排名第二，但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排名第四的嵩阳铁剑，武功都未必在上官金虹之下！”

老头子又笑了笑，才接着道：“何况，在龙凤环之上，还有一根千变万化，妙用无方的‘如意棒’哩！”

辫子姑娘眼睛亮了：“那如意棒究竟有什么妙用？为何能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一？”

老头子摇了摇头：“如意棒又叫做天机棒，天机不可泄露，除了那位‘天机老人’外，别的人怎会知道？”

辫子姑娘嘟着嘴，沉默了半晌，忽又笑了：“金钱帮就算很了不起，但名字却起得太不高明了，简直又俗气又可笑。”

老头子正色道：“钱能役鬼，也可通神，天下万事万物，还有哪一样的魔力，能比‘金钱’更大？你活到我这种年纪，就会知道，这名字一点也不可笑。”

辫子姑娘道：“但世上也有些人，是金钱所不能打动的。”

老头子叹道：“那种人毕竟很少，而且越来越少了……”

辫子姑娘又嘟起了嘴，低头望着自己的指甲。

老头子抽了几口烟，在桌边上磕出斗中的烟灰，缓缓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辫子姑娘大眼睛一转，瞟了叶笙一眼，展颜笑道：“我又没有喝醉，怎么会听不见了？”

老头子点点头：“那些人的来历，你想必也全都明白了？”

辫子姑娘道：“全明白了。”

老头子道：“很好，这样你以后遇着他们时，就会小心些了……”

他面带着微笑，慢慢站了起来，喃喃道：“这里的酒虽不错，但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的……掌柜的，你说是么……”

这祖孙两人一问一答，就好像在向别人说故事一般。

孙驼子似乎听得出神了，竟然没有答话。

叶笙淡淡一笑：“老先生对江湖中的事如此熟悉，想必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这里的账，就让我替你老人家结了吧。”

老头子摇着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只不过是个酒虫……但，无论英雄也好，酒虫也罢，一个人欠的账，总是要自己付的，赖也赖不了，躲也躲不掉。”

他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扶着他孙女儿的肩头，蹒跚着走了出去，渐渐消失在无尽的夜雾里。

叶笙微微一笑，心道：“传说中的天机老人和辫子姑娘孙小红，果然有趣……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一直活得好好的，谁也伤害不了你们！”

然后，他扫了一眼四周，便走到“鞭神”西门柔方才坐过的那张桌子前，拿起了诸葛刚方才留在桌上的那封书信。

内容很简单：“九月十五夜，兴云庄有重宝将现，盼阁下勿失之交臂。”

就只这短短三句话，下面也没有署名，但信上说的越少，反而越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写信的这人，实在很懂得人的心理。

叶笙将这封书信收好，放入怀中，忽然出神地遥望着远方，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孙驼子觉得很奇怪，顺着叶笙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高墙内，小楼上的那一点孤灯。在浓雾中看来，这一孤灯仿佛更遥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