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低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温柔而有力，“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恨，你为什么要恨，你一定计划了很长时间才会甘愿跟我回来，然后争取到我们身边。这样的你，肯定有你自己非这样做不可的原因，我只是很想知道。”

顾相思抬眼，细细的捕捉他的眼神。

薄凉如夜，一闪即逝。

他的眼深邃得很温柔，看不见底，只有那一汪温柔在潋滟。

商州大手轻覆在她微抬小脸上，眼神温柔的落在她脸上：“别怀疑我的话，我只认定你一个女人，也许从遇见你那天，你温暖我的那一瞬间开始，我的心就开始为你跳动。也从那天起，我觉得自己有了感觉，有了温度，有了心跳，多了过去我从没有过的感觉，很美好。”

商州顿了顿，目光望着漆黑的屋外，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顾相思没有开口打破他的沉默，因为她知道，他还会继续开口跟她娓娓道来。

商州嘴角轻轻的勾起来，笑了笑，接着开口：“你知道吗？商家现在的江山，有一半是我打下来的，在没遇见你之前的我，双手全沾染了血，我只会杀人，杀不听话的人，杀一切阻拦我脚步的人，后来我遇见了你，开始了每天每夜的等待和希望，我看到的所有东西，忽然变得像遇见你那样，开始变得美好起来。”

商州停下来，只有眼神越发的温柔，拥抱她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怕她消失那般。

顾相思很安静，很安静的在听他在倾述，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未奢望过的时刻。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也许你无法理解我这样的人，竟然每夜在你住的房子外面等你到天亮，也许你无法理解我这样的人，跟你在一起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表情和话语，我是冷血，无情的家族工具，人人都知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死神。可是因为你，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你把我从地狱拉到了人间，却一次次被你刺得没有办法逃避，没有办法解脱。”

顾相思叹息，这样的感觉……或许她也经历过，所以她懂。

“你知道吗，是我恨你的，可我也无法像对别人那样一手把你弄死，恨你，却贪恋着你的，是不是很恶心？”

顾相思摇摇头，此时没有任何恶心的感觉。

“你还记得那次你跟陆晨风出现的事吗？那次我真的很生气，愤怒把我燃烧，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对陆晨风有多嫉妒，可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对不对？”

商州低低的笑，略带沙哑的声音，幽幽回荡。

他从来没有说这么多话，从来不曾这样把心里的想法如此坦诚，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倾诉能力，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回忆会有这么多点点滴滴的美丽风景。

而他怀里的她，是他所有风景里最美的点缀，现在是，以后，很长的地老天荒，一直都是。

“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商州轻笑的问她。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画面，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商州，从来不懂爱，也不懂情，所以才会一开始只知道想霸有她，甚至伤害了她也不自知，只想把她留在身边，然后完全用错了方式。

此时想起她骂他的话，完全是对的。

她说过他不懂她的心，从来都不会顾虑到别人的感受，都是对的。

“如果每一场荒谬的相遇，都有你这样的后知后觉，我想我是幸运的。”顾相思温温笑了笑，靠在他肩膀，就像靠在能让她交付出自己的避风港。

她想，这就是爱情吧。

她并不知道爱是什么，她只听说过，爱情就像一场暴风雨，来势汹涌，会激发出你内心角落的所有东西，也会让你遍体鳞伤，然后发现自己，发现你的他，发现爱情。

她也听说爱情会让人有浓浓的眷恋滋味，让人心里全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味道和思念，想要跟他无时无刻在一起，粘着他，享受他的每一个瞬间和感觉。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会做错很多事，变得不像自己……

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只是她没来这里之前不敢承认，怕受伤，怕结局无法收拾，成为一盘散沙的残局。

“后知后觉……”商州喃喃轻语，用力的环紧她。

后知后觉，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样的结果，他明白。

从前的自己，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会怀疑，会胡乱的猜测，嫉妒成恨，差一点，就要把她和他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那几次把她囚困，他差点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如今想想，那次她用比赛为自己争取离开他，也许是一个让他们冷静，反省的机会吧。

因为那时的她和他，心里都有很多秘密和不确定，勉强继续装下去，结果只会更糟糕。

只是那次她离开得好决然，一点点的情都不给他留，那生死不如的感觉令他心碎。

“你现在，还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们吗？”

坦白了，心里就这么放了。

迟早都不在是秘密，说了又何妨呢，说了总比以后来的那天，要减少很多冲击。

“我调查过你，跟踪过你，试着了解过你的动机，你隐藏得很好，连莫小语和陆晨风你似乎都隐瞒了很多事，我知道你想保护他们，你知道莫小语为什么这么安全吗？”

顾相思抬头看他，没有打断他。

“我替你解决了不少麻烦，你知道小家伙为什么在孤儿院这么安全吗？是我的人在暗中守着。陆晨风虽然让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但是你应该知道，他对那些人来说并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他之所以这么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是因为他背后有一股神秘的靠山。”

顾相思自然明白商州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陆晨风背后，的确是有一股力量。

“你这个女人啊……比我想象中的要不简单。”

顾相思嘴角微微一颤，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冲击着她。

略去陆晨风，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不知道的他，还有这么多。

她更不知道，他为她做的原来还有这么多。

他做的总是比说的多，却从来都不说，即使他对她曾伤害，却一直都在为她做着她不知道的事。

让她说什么好，让她用什么去表达她的感动和奔涌的心情。

顾相思眼眶有些湿，她却不想哭，只是窝在他怀里，从未有过的安心。

“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狠得多，也坚强得多，有时候我多想抱抱你，却发现每次你抱着的总是别的男人。”商州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些沮丧。

顾相思忍不住想要笑话他，张了张嘴角，最后却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温和笑意。

因为什么都不需要去说，不需要做多余的举止言行，不是吗？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样……也很好，她感觉这样，比要说出千言万语更令人心动与安心。

“你还笑，我……我不知道陆晨风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但我知道，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为你做的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我甚至在嫉妒他能如此包容你，又能如此默默在你身后如此固执守护着你，用他自己的方式爱你。”

“这个……你就别说了，别说了好吗？”顾相思有些感动，又觉得小小的尴尬。

她不知道陆晨风……是她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对陆晨风真的没有那种超乎友情的感觉，所以被商州忽然捅出来，还是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应他。

在说下去，她怕自己会鼓不起勇气他在一起了。

她会想起陆晨风寂寞的背影，她会想起他永远都在半夜一个人独坐到天明，她会想起他心底的痛和怎么也无法驱除的自卑感。

她舍不得伤害那样的人，舍不得看他如此，舍不得他华丽明媚下，一个人的孤独世界。

他说过如果哪天她不要他了，他会死掉，会窒息的死掉。

顾相思忽然有些想陆晨风了，这些天，这么多天，他一定会在夜里疯掉的。

“别哭，别哭好吗，你一哭，我的心会跟着疼，我不会让你伤害他，我只是让你明白，你必须做出选择，除非你要把我们都伤得遍体鳞伤，你应该明白的。”商州细细抹去她的泪，紧紧抱着她。

做不到绝情的他，该怎么办。

他先开口说了爱她，他已经输了，心甘情愿输给她，输给他们。

他怎么不明白她的心，他想他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懂她，她的所有痛苦，又何尝不是一个人自己藏起来偷偷的啃噬呢。

他原来都这么了解她了。

他这样的人，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甘之如饴的去了解一个女人啊。

顾相思不在哭了，眼泪能让人整理心情，也能让人明白很多东西。

“对不起，我很自私，但是我现在有太多事情需要去了解清楚。”

有几许无奈，几许痛苦，几许他不想听出来的抱歉。

“不要这么想，我给你时间，我会等，哪怕是一辈子……”

商州只能抱着她，如果什么都不说出来，该有多好。

他可以像白天那样，肆无忌惮的拥有全部的她。

如果这些什么都没有被整理出来多好，他就可以假装她只爱他一个，她心里在也装不下任何人，她对陆晨风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开始有些事，藏不了，躲不掉，总要去面对。

“可我,也许给不了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