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只要书生能不安于现状，九歌便已经格外的高兴了，最起码，现在的书生虽然怀才不遇，却还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他只是缺少一个能够欣赏他的伯乐而已。

而她，哪怕在大楚宫里人微言轻，哪怕大楚后宫不得干政，她也愿意顶着压力去做书生的伯乐。

书生苦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手里拿的东西太多，也只能是先把东西拿上九歌的房间。

进了房间里，因为书生明显有话想说，三人都一齐围坐在桌子旁。

也许是因为心中郁结吧，书生也不嫌茶凉，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这才自顾自的开了口。

“九歌，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参加过朝廷恩科，不过没有中第。”书生开头有些突然，算来书生这么有才，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说他从来都没有考过，九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九歌万万都没有想到，一直对朝廷恩科十分抵触的书生，带给他的尽然是这么一个故事。

书生的眼睛渐渐变得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下来，紧抿着唇，叹了一口气后才慢慢地开了口:“当时我为了节省盘缠，我便和一个举子一起住进了一个房间，那举子一早起来说他要起来温书，当时我也没太在意，等我起来想要出去洗漱时，却发现门已经被那个举子给锁住了。我使劲的拍门，疯了般地大喊，我已经时间还早，总会有人听见我的声音来给我开门。”

九歌到底还是太善良，已经故事到这里就该要结束，再加上书生一直都神色痛苦，便忍不住低声开口打断了书生:“那是最后你到了考场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你心绪不稳，最后才没有发挥好吗？”

“不，如果故事就那样结束倒好了，可是那举子似乎已经买通了客栈的老板，哪怕我的声音喊得震天响，也一直没有人给我开门，最后我用尽力气踢坏了客栈的门，雇上马车，这才最后赶到了考场，可是这个时候考试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其实朝廷恩科要整整考上两三天，如果考官放我进去，我还是有可能答完考卷的，可规矩终究还是规矩，哪怕我和考官求情，考官也不可能放我进去，不仅狠狠地说教了我一顿，更是按照当年的规矩，罚我五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

故事基本接入，九歌也不免为书生难过了起来，可朝廷的规矩，本身就不是可以随意更改的，许久她也只能轻轻地拍了拍书生的肩膀，柔声道:“这没关系的，大不了你就等上五年吗，你诗文这么厉害，一定可以通过朝廷恩科的。”

“其实今年这五年的期限就已经过了，可是，说句心里话，我不打算参加今年的朝廷恩科，当年那举子本来屡试不第，我本以为他如此害我，只要苍天有眼，也一定不会让他通过那次朝廷恩科，可是偏偏就是那次，他不仅通过了那次科举，还得了一个甲等……”

“别难过了，书生，他那种品行的人，纵是拿了一个甲等，将来也一定通不过殿试的……”大楚国朝廷恩科从地方到中央逐级考试选拔人才，九歌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劝他，便也只能拿出殿试来姑且应付应付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的书生。

“不，殿试，说起殿试，那就更荒谬了，我本以为先帝圣明，慧眼如炬，一定不会让他通过殿试，可是最后呢，他居然拿了殿试的第一名……”书生说的话愈发的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悖逆，九歌无法只能一面用眼色示意坠儿赶快关上自从他们回来之后变没有来的及关上的大门，一面脑海里想尽办法想要赶快安抚好书生……

终究还是时机未到，也许她真的太心急了吧，只是九歌唯一可以庆幸的便是好歹书生还愿意与她们敞开心扉。

怪不得书生会一直都在这戏楼里写些戏文来谋生呢，说来到底也是那举子太过狭隘，明明自己已经有些才学，每年参朝廷恩科的举子成千上万，却偏偏要陷害一个书生，这样的人就算是做了官，又能有什么正路可走呢……

说来也真是老天无眼，偏偏让一个屡试不第的人夺得了省试甲等，殿试第一的好成绩，可怜书生这么多年都胸意难平，硬生生地从一个风光无限的举子变成了如此这幅落魄模样。

这也是书生有些真本事，凭着自己写戏文的本事，这些年也一直过得不错，不然还不得书生会恨成什么模样呢……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结束，只是书生却不顾他刚刚写好的戏文就在桌子上放着，也更不顾九歌与坠儿就在他的面前坐着，把头埋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便是一顿嚎啕大哭。

戏楼里人多嘴杂，方才也不是没有人从走道里路过，可是书生在新来的戏子屋里嚎啕大哭，谁也不敢对这件事有太浓郁得兴趣，都是尽量快而轻的离开走道，回到自己的屋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九歌知道书生心里的难过，可是这个时候，她之所以和他谈起这些，是为了让他赶快重新燃起斗志，为最迟几个月后的朝廷恩科早日做足准备。时局已经不给书生太多自怨自艾的时间了……

“书生，你相信我一次好吗？你这些日子好好想想，如今江南局势确实是错综复杂，吏治黑暗，可是过了这段，皇上是一定会整顿吏治呢，到时候，你还愁看不到一个海晏河清的大楚国吗？”九歌不停地在一旁安抚书生，可是书生依旧是哭，仿佛自己都孤立与这个世界之外。

隔了好久，眼看着书生的泪水都快把自己的戏文给打湿了，九歌无法，也顾得不赶快去劝书生，只能是赶忙爸书生的戏文先收留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旁。

九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对书生是不是真的有用，但在这种时候，她也只能是姑且死马当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