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四王爷在他耳边低语了这么一句婕妤娘娘入宫已经半年多了，原本还笑着凑近耳朵的将军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入宫半年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再加上方才虽然乍看起来灵便，实则处处受限的身影，明明应付自如却依旧紧张的眼神，将军现在才在心里叫苦不迭……

偏偏肖策上位一年天气，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这深更半夜的，万一路上九歌出了什么差错，他恐怕是连个医馆都找不到啊……

好吧，在四王爷手底下办事，他怎么还能指望可以有什么轻松的活计呢……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不知道金陵县手下究竟还有多少黑衣人，它们随时会有反扑的风险。

四王爷本身身手不错，再加上他带走了大几百的黄金火骑兵，自然是不用担心黑衣人的反扑。

可是他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三五个黄金火骑兵，本就抵抗不了多少黑衣人，再带着身怀六甲的婕妤，如果真的碰上了黑衣人，他们的处境就真的无比被动了……

他们倒是训练有素，碰到几个黑衣人尚有能力自保，可是婕妤娘娘虽然从小学武，却身怀六甲，他压根就不敢让他参与打斗。

可是当初轻快的应下，当着这么多黄金火骑兵的面，他也不好轻易改口。甚至为了四王爷放心，他还负手抱拳，难得正色道:“微臣定不辱使命。”

虽然这样的场面让四王爷都要忍不住轻笑出声，可是最后，他憋在心里的那句不就是送个姑娘回戏楼吗？能有什么危险到底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很多时候，你越不以为意的事情，偏偏就是会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发生。

他把九歌交给将军，看起来是他推卸了一定的责任，可是他明白，如果九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到底也还是罪过最大的那一个人。

毕竟现在，大到将军，小到和他饮酒吃菜的小吏，没有一个人不是严格执行着他的命令。甚至是贵为婕妤的九歌，也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等待着她的安排。

说来也正是九歌看起来的乖巧给了他不亲自把九歌送回戏楼的底气吧……

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她撒上一次娇，喊上一路怕，那他就是时间再晚也会情愿第一时间把她送回戏楼……

这也就是说明他们出的没一点差错，他非但逃脱不了责任，甚至他的罪名会比任何人都大。

毕竟不是自己下的指令，他们又哪里至于犯下这样的错误？

可是没法办，这几百上千人的队伍，如果他不承担起这个责任，还有谁有这个胆量有些资历来做这件事？

心烦意乱。

恍了好几秒，他才找到了一直在角落里坐着静静等待他安顿的九歌。

毕竟是打心底里觉得九歌是为了他才会如此冒险，再加上此战，她也算是立下了大功，他开口时也是格外的客气:“九歌，你累了吧？我让王将军送你回戏楼吧……”

说到底，他自己也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处置方式不够妥当，可是说实话，他到底也是不放心把他手上的铁证交给别人。

方才尴尬的见面方式。让九歌对将军有了莫名的抵触情绪。四王爷在这里尚且还有将军和黄金火骑兵可以信任，可是他能信任的人，终究也只有四王爷一个人罢了……

也正是因此，刚才还一直打着哈欠的九歌只能是勉强装作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笑着推脱到道“我其实还好了，等你忙完了，在送我回戏楼也行，我就一个人来这里坐坐就好。”

她自以为来了江南，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情，他都不会插手太多。

尤其是她今天阴差阳错去了趟刘记酒楼，偶然从三五个黑衣人口里得知她们的动向，壮着胆子偷偷来到粮仓，本来以为事后四王爷一定会歇斯底里，可是颇有些意外的，是他现在都还没有盘问她今天怎么会过来的……

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也只有是大约是她今天来的对了。

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是坐在粮仓里一面休息一面等他回来这样的要求，也会在他那里碰了钉子……

“不行。”第一时间，四王爷回答得几乎是斩钉截铁。

如此被四王爷驳了面子，九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

慌不择言。

片刻的慌乱之后，四王爷这才无奈苦笑，这种时候，就是平素格外健谈的四王爷也是有些结巴了起来:“那个……我的意思是说……这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打斗，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不安全，黑衣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的……”

绕是依旧觉得尴尬，这个时辰九歌还是忍不住当着四王爷的面打了个哈欠。

虽说她是从小练武，可是力气当年一直都是她的短板，这么长时间的登台演出，再加上这么一场打斗，她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

很多事后，无言也是一种命令。

四王爷只是盯着九歌看了半响，九歌便觉得浑身发毛，立马站起了身子。

半响他才抬起了头，拉住了几步就要离开的将军仔细叮嘱了一遍:“好，你也一路小心，车轿已经备好，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让婕妤娘娘下车了。”

黄金火骑兵已经集结完毕，可他还是坚持到借着灯火已经不能看清车轿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在心底里祈祷了一句一切顺利之后，一行人才向着衙门动身。

四王爷一路上果然是碰到不少黑衣人三五成群的在街上流窜，虽说都不成气候，可是几百黄金火骑兵都负责看押犯人，偏偏就是不得空去处理这些来去飞快的黑衣人……

失算。

一路走下来，他们见过的黑衣人少说也有几十个，而将军不过是带了三五个黄金火骑兵，还要照顾身怀六甲的九歌。

虽说将军是武状元出身，抢棒身手自然是是要比他好上许多，可是他出了粮仓，看到三五个黑衣人，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早知道如今，就是把证据交给将军，也应该是亲自把九歌送回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