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忽然慌了一下，唐雅呢？

兰知川一下子冲出病房，找到了主治医师。

气喘吁吁的问：“二十一床的唐雅呢？”

“她办了出院手续，已经回家了。”

兰知川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见到了他这一辈子见到的第二次绝望。

木桌上趴着的唐雅，一袭墨绿色的旗袍，一只手枕在侧脸下，另一只手垂落在身旁，手腕上是清晰可见的一道刀伤，手腕上的血十分鲜艳，指尖还在滴落血珠，唐雅的脚下是一滩血红色，映入兰知川的眼帘，阳光打在唐雅的侧脸上，兰知川能看见唐雅脸上那解脱般的笑意。

唐雅的面前还有一封信，信封很干净，没有沾染一滴血迹。

兰知川只是愣了一瞬，没有看信封，立马拨打120，然后背上唐雅就开始往医院的方向跑。

一路上，他仿佛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看不见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了，只剩下不断奔跑的他。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最后。

“由于送来及时，抢救时间刚好，病人无碍。”

“幸好……”

兰知川看着眼前的唐雅，闭上了眼睛，唐雅就这么讨厌他吗，死了就那么开心？

兰知川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眩晕，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饭，又背着唐雅跑了那么远，又经历了亲人的死亡，他这一天慌乱至极。

忽然眼前一黑。

只是耳边恍惚间听见了“兰知川！”

孟聊聊觉得自己是算着日子出门的吧，还是没看黄历啊？

这一连两天都遇见了兰知川，昨天晚上受了凉，她今天就来医院打算捡点药，结果在路上看见了狂奔的兰知川背着一个女人，女人手上有一道清晰的刀伤，她也跟着跑到了医院，就看见那个女人被送进了急救室。

兰知川脱力般的靠在墙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低垂着脑袋，孟聊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绝望。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出来了，说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看着兰知川一副丢了魂的模样，结果还没开始安慰，兰知川就忽然晕了过去。

孟聊聊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脆弱的兰知川，不，很久以前倒也见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她小，什么也不懂，这么一想，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女人是……兰知川的妈妈，小时候她见过的。

孟聊聊给兰知川挂了号，唉，她是上辈子欠兰知川的吗，自己都病着，倒是把兰知川先送进了病房。

孟聊聊吃了药就趴在兰知川床边睡了，这药没办法太想睡了。

孟聊聊睡醒后，兰知川还没醒，她就打开手机开始点外卖，兰知川现在这样不适合吃油腻的，那就点碗清粥吧，然后给自己点了……一盘小龙虾。

理由是她也是需要补一下的。

兰知川一睁开眼睛就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这个月天天醒来都是这天花板，看得他都麻木了。

当他看见病床旁的孟聊聊时，眸子轻微波动了一下，所以刚才晕倒前喊他的是孟聊聊？

兰知川撑起无力的身子靠着，静静的看着孟聊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聊聊正两只手抓着小龙虾，剥皮，脸上笑得能开花似的，眼睛跟昨天说钱的时候一样发光，不断的咽着口水，嘴里还碎碎念叨：“小龙虾，你可真好吃……”

兰知川只是默默的看着。

孟聊聊感觉到了幽深的目光，呆愣的转头看着兰知川，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龙虾，咽了一口水，说：“你，你要吗？”

兰知川的眼神很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总感觉兰知川看的是她的龙虾，虽然没剩多少了，但她还是舍得分点给兰知川一点的。

兰知川这才扫了一眼孟聊聊手里剩下几只龙虾，然后摇了摇头，便不再看孟聊聊。

孟聊聊“？？？”那你刚才看的是什么？

“那你要喝粥吗？这是给你点的粥。”

兰知川侧头看了一下桌子上的一碗散着热气的粥，又摇了摇头。

算了，兰知川现在心情不好，她又吃龙虾，弄得病房里都是龙虾味，简直罪大恶极。

孟聊聊迅速把剩下的几只龙虾以风卷残云之势解决了，收拾好龙虾，揩了嘴。

然后把窗户打开，散了一下味道。

然后收拾完毕的孟聊聊发现兰知川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窗外，窗外倒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阳光，蓝天，飞鸟而已，但兰知川却看得出神。

孟聊聊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啊！

孟聊聊看着面前的兰知川不哭不闹得的样子忽然间有些心疼，明明刚刚差点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现在却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孟聊聊眉头一皱，眸子一转，这种时候是不是要抱一下？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有个人能抱抱自己。

好吧，于是孟聊聊起身站到兰知川的面前，伸出两条白嫩纤细的胳膊抱住了兰知川，兰知川一直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到孟聊聊的举动，直到——感觉到身上一暖，他身体一颤。

头轻轻一侧，入目是孟聊聊白皙精致的小脸，嘴里还不断安慰着他。

“那个，你不要难过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人难过的时候应该都想被抱一下吧。”

“……”

从头到尾就孟聊聊一个人巴拉巴拉的说话。

兰知川一直没有说话，像个木偶一样任孟聊聊抱着，说着，没半点反应。

很久过后，孟聊聊感觉自己喉咙都说疼了，嗓子都冒烟了。

就听见了无比悦耳的声音：“我想回家一趟。”

他想看那封信，那封唐雅留给他的遗言。

实际上兰知川此时的声音很低很低略微喑哑，但孟聊聊觉得兰知川能回她一句话就不错了。

“好，好。”

孟聊聊就从来没有这么顺着兰知川过。

她又挖掘到了自己的一大优点，有耐心，真是不容易。

兰知川到家门口时，看着熟悉的石墙，砖瓦，青泥，梧桐树，依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却让他忽然就想把这一切毁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