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没有在街上多呆，提着药包就回了府中。将将进府，纪司就闪身到了二人面前，看了看昊镧环在卫茶腰间骨节分明的手，迅速低下了头。

“魔君，那两只鬼已经交给冥府了。”

“嗯。”

昊镧嗯了一声，然后接过卫茶手中的药包，递给了纪司。

“将这副药带回魔族，叫聂清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纪司接过药。有些迟疑：“魔君，属下这么一走，您的身边就只有雨莳了，雨莳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好。”

昊镧面露不悦：“你是觉得少了你，本君会被那黑影暗害吗？”

纪司汗颜：“不，不是，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属下这就回魔族。”

语毕，纪司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了。

朝着寝殿方向走去，卫茶还想着之前在药房之中的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本来初次见到徐白是没有多想，只觉得是一个有钱有一点儿内向的大夫，今日这一出门却处处都透着古怪。

哪里有这种做亏本买卖的大善人。

***

黄昏时分

碎金洒在亭下的池水之中，石桌上的琉璃杯壁被斜阳染成了剔透的金。卫茶坐在石桌旁，看着杯中的清酒对池塘里面的鱼儿念叨：“还是你们这些鲤鱼精好，一天只知道吃喝玩，完全不用担心其他的杂事。”

亭下跃起一尾红鲤：“我看你一天也挺闲的，就护法他们忙一些。”

卫茶走到栏杆处，看着冒出个头来的红鲤道：“我说你们这些鲤鱼精，昨日我被那厉鬼害的时候你们去哪里了？白养你们了，还不如捉上来做一顿全鱼宴。”

红鲤：“那厉鬼出来的时候冷极了，我们都被冻晕过去了。”

卫茶撅了撅嘴：“你们没有晕过去也不会出来救我，就你们这点儿本事。”

这时，小狐狸晃晃悠悠的飘到卫茶身边，坐在了她的肩头上：“三护法正往这边过来，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卫茶转头一瞧，正看见君雨莳提着裙摆走上了木桥，往亭子这边来。

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到了一杯酒到琉璃杯中，看着君雨莳到：“三护法快来坐，这酒我尝着还行。”

君雨莳轻轻点头，然后就在卫茶对面坐了下来，素手轻拿酒杯，浅尝一口。

看着君雨莳眉眼之间的愁绪，卫茶开口问道：“三护法这是怎么了？出了一趟门回来，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君雨莳浅浅一笑：“去了一些老地方瞧瞧。”

老地方？

卫茶看着君雨莳，只见她眼神有些黯淡，似乎是在回忆一些难过的往事。

她连忙君雨莳的杯中斟满清酒，笑着道：“喝酒喝酒，有些事情不去想，越想就会越被困在里面。”

她的话刚刚出口，就看见面前的君雨莳笑了一下，似乎还有一些洒脱。

“卫茶，我可不是那种执着于过去的人，只是在这座城死过一次，有一些感慨。”

死过一次？

卫茶双手撑着下巴，然后好奇的问道：“死过一次？三护法可以说说吗？”

“自然。”

清酒滚入喉间，君雨莳觉得胃中暖暖的，眼神也迷离了起来。

***

九百年前的燕国，跟现在一样，与周围国家比起来有些弱小，但是还没有弱到一攻打就会灭国的程度。

君雨莳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燕国之中。

作为燕国最小的公主，她并没有得到父皇的怜爱，因为她的母亲并不受宠。

她的母亲并不倾国倾城，反而有一身武将的气魄，比不得其他妃嫔如同池边垂柳般柔弱，她的母亲就是一棵傲然的树。

她的母亲也是深深宫墙之中的一位可怜人，膝下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孩子。

按照她的身份，将来一定会嫁给一个朝中比较重要的大臣的孩子，变成政治的牺牲品。

她的几位姐姐的命运比她好上些许，身份尊贵远离家国，成为和亲的公主。

但是她并不觉得姐姐们的命运比她好，至少她将来嫁人的时候，还得空进宫看看母妃。

等她及笄那一年，是时候该议亲了，她心中其实有中意的人选，大将军家的嫡子，一身武艺非凡，她曾在跟着父皇出门狩猎是有幸瞧见他的英姿，只此一眼，就把她懵懂的心交了出去。

指婚下来，她确实被指给了大将军的嫡子，毕竟大将军手握兵权，必须有一个皇家的人在他的府邸当中，才可以扼制他造反的心。

父皇其实不用担心，大将军一家大小都忠诚于燕国，不然也不会在后面的战争中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一个。

就在她指婚给大将军嫡子的第二年，也就是准备完婚的前三个月，敌国来犯。

她和亲的姐姐们，都在敌国出征前一日被割下了头颅，悬挂在他们的战旗上祭了旗。

其实也难怪，毕竟那是父皇已经年老，做的很多事越发的荒唐，皇兄们也没有一个是争气的，燕国已经变成了随随便便就可以攻打下来的小国。

所以，很快，兵临城下。

大将军家的嫡子，披甲上阵，上阵之前对她说，叫她等他回来，回来他们就完婚。

后来……他战死了。

她没有哭，哭有什么用，燕国已经要没了。

她的皇兄们个个畏畏缩缩，没有一个人敢披甲上阵，所以她去了。

瞒着母妃，偷了帅印，带着城中剩余的士兵，冲出了城门。面对敌人，她就像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手中的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红得刺眼。

看着敌方将领直冲而来的刀，她笑了笑。

幸好母妃是武将世家，不然她一个公主，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冲到敌国将领面前。

冰凉的钢刀刺进了她的身体，看着钢刀上面的血，她想这把刀会不会也沾上了她的未来郎君的血。

莞尔一笑，手中寒有剧毒的飞镖冲向了将领的咽喉，看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覆上了他手中的刀柄，狠狠的将钢刀从腹中抽出。

“一命换一命，划算。”

然后她倒在了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云彩都是她未来郎君的脸。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在九重天的寝殿里面，在燕国的这十六年，就是她渡的一场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