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收获节的临近，帝国的北方开始大范围的入秋，在科达加堡的街头，也已经不时能见到泛黄的树叶与接二连三的冰冷秋雨，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

在地区法院的大楼外，金黄色的落叶已经铺满了整个广场，今天倒还算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光线穿过秋叶，有几道光斜射进法院内部，给这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增添了几分暖色。

今日一早，沃森等人就接到法院院长克莱门斯的传唤，说有重要事情通知。

当他们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和上次一样，被告方的戈伊斯律师又提前到达，只是对方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戈伊斯律师有要紧的事情商谈。”

见到沃森和约翰律师来此，克莱门斯法官先解释了一番传唤他们的原因。

然后他用眼神示意戈伊斯，该是对方说话的时候了。

“哦，莫不是阁下良心发现，主动要求按照最高数额进行赔偿？”

沃森挑了挑眉。

要是往常，当他这样冷嘲热讽的时候，戈伊斯难免会反驳几句，但今天的他却是面如死灰，像是提前知道了这场官司的失败结果似的。

几个月的办案让原先还身材富态的戈伊斯，变成了一个消瘦沮丧的中年男人，他略微弯着腰的肩膀微微颤抖，在听到沃森的嘲讽后，忍不住发出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我代表被告方通知您，我方的负责人夏佐经理，已在昨夜因病离世。”

戈伊斯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他的手腕因为紧紧攥着公司发来的信件而感到一阵麻木的钝痛。

他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正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这位知名律师将迎来职业生涯里最大的一场挫败。

“我感到难过，请节哀，诸位。”

沃森说了句不痛不痒的悼词，然后他就看着戈伊斯：“那么，亚托公司可有再派人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希望因为某人的死而影响谈判的进度。

戈伊斯神色萎靡地说道：“公司已经委托我作为此次谈判的全权代表，另外，染料厂已经宣布停工，不会再有人来管事。”

“嗯，你对赔偿金还有什么意见吗？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

沃森瞧见对方的样子，心如死灰大概就是最好的描述了。

“您能否告诉我你们的最低要价呢？”戈伊斯还是有些不死心，他想试试能不能再砍价。

沃森露出不满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这样拖下去可不成，方案里已经说了，最低为300万汉克，最高不设限。如此可见，我们的最低要价对你们来说也太高，而你们的最高报价对我们而言又太低，这难办啊，阁下。”

说完，他看着陷入了沉默的戈伊斯，于是没有再理会对方，而是对身旁的约翰点头示意。

两人先走出了办公室。

“您觉得他是什么意思？”约翰问道。

“下周一就会开启新一轮庭审，亚托公司不会再为本案提供支持，戈伊斯能操作的空间很有限，他今天必须接受我们的方案。”沃森语气肯定地说。

果然，在外面待了二十分钟后，戈伊斯不得不再请两人回来。

“如果您能接受的话，公司愿意为每一户去世者家庭提供3万汉克的赔偿金，为患有慢性病及其他伤害的家庭提供1万汉克，这个数字合理吧？”

沃森皱起眉头，听着戈伊斯研究出的新方案。

从执行角度，这种赔偿很有实用价值，如果真能被切实执行的话，那么受害家庭所得到的赔偿其实已经高于沃森等人自己的估计。

但是....

这个方案却没有考虑到原告律师事务所的利益，还有自然学会这个本案股东的收益，如果按照戈伊斯提出的方案，再支付了受害家属足够的赔偿金后，沃森等人所拿到的仅仅是一笔不多的辛苦费。

他们付出这样大的精力可不单只是为了做慈善工作。

约翰律师再听到这个方案后，其实已经有一些心动，但他见到沃森一直皱眉不说话，因此也不敢贸然答应，只好等这位赞助人的回复。

“倘若在案件还未开庭，尚处于调查取证阶段时，你们能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和解，那么无须我说，那些受害家庭都会十分乐意，并且还会为之感动。但现在...”

话未说完，沃森就眼神不善地看着戈伊斯。

被他泛着寒意的眼眸给盯住，戈伊斯忍不住打了个颤，明明两人都是初级超凡，可他却有一种对方会当场把他撕碎的危险。

戈伊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克莱门斯法官旁边移了移。

“300万汉克。”

沃森一边绕着桌子踱步，一边说道。

这个最低报价是考虑到扣除受害者赔偿、事务所费用之后，学会所能得到的利润。

其实沃森觉得300万现在都低了，毕竟亚托公司和那帮股东可是在谈判期间有毁约的嫌疑，硬逼的学会动用强行手段，他认为得给对方一点惩罚。

“我暂时能接受，但需要与公司沟通。”

戈伊斯屈服了，他半拒绝半接受的认可了这个报价，并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台阶。

听到对方接受了报价，旁边的约翰也露出喜悦的表情。

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又听到沃森开口了：

“500万汉克...”

他说出了这个新报价时，先是犹豫了一会，但很快就确定自己要改口。

闻言，戈伊斯不敢置信的后退几步：“什么！500万！你是在戏弄我吗，这种漫天要价我可不会接受。”

就连约翰也忍不住扯了扯沃森的胳膊，用恳求的语气小声道：“阁下，上个数字已经够高了，500万不可能。”

他一再暗示沃森见好就收。

这时，克莱门斯法官说话了，他冷静的看着沃森：“贪婪恐怕会搞砸这个案子，年轻人。赔偿金必须要在对方公司还能正常经营的情况下，我们首先要保证他们不会因为经济破产倒闭，不然谁来负担之后的赔款呢？”

沃森并不因此显得生气，他只是笑了笑。

500万的新要价不是他心血来潮提出来的，他明白这个方案不太可能实现，但沃森自己也只是把它作为一个幌子而已，事实上，他认为对方在接受最低要价300万时就显得犹豫而不情愿，如果此时能有一个更具有压迫性的新方案摆在眼前的话，相信戈伊斯会能以更乐意的态度去接受旧方案的。

须知，即使是300万的赔偿方案，如果沃森不去主动施压的情况下，天知道戈伊斯等人会把它曲解成什么样子，对方很可能会采用复杂的分期付款、工程抵款、甚至拿染料厂那片废弃厂房做抵押都是有可能的。

“你们双方都应该静下心来谈谈。”

克莱门斯法官最先读懂了沃森的意思，他示意众人应当敞开心扉的谈谈报价，并用眼神警告了想要再恶意提价的沃森。

最终，在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讨论，历经戈伊斯七次与亚托公司电报通信之后，双方同意将赔偿金定在350万汉克，并采用现金一次性结清。

此外，亚托公司还需要接受科达加堡规划局的污染罚单，要自费为帕尔伦镇清理河流污染物，最大限度的缓解当地污染情况，并应当在整个罗曼州范围的报纸上公开声明其对小镇居民的健康问题负有责任。

后经戈伊斯商议，将亚托公司的公开道歉仅限于温士顿、科达加堡两地的官方报纸，并取消了其中的故意倾倒废水的道歉内容。

按照分配方案，三十七户人家每家三万汉克，共计一百一十一万汉克，这个赔偿金额足够让诸多生产商惊醒。

其余患有慢性病和因工受伤的家属共同享有四十万汉克的赔偿金。剩余的二百万汉克，学会分走一百六十万汉克，其余四十万汉克交由约翰所在的普克律师事务所。

当戈伊斯代表公司开出了三百五十万的和解费后，那一瞬间，沃森看见约翰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约翰兴奋的几乎快要发疯，他为事务所创造了四十万汉克的收入，顶的上过去数年之和，作为负责律师，他可以分到八万汉克的提成。

当天晚上，沃森与约翰从法院大楼里走出。

“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做到了。”约翰激动地大叫。

沃森含笑不语的看着他。

“那可是350万！”约翰压抑着语气里的兴奋，但他拿打颤的舌头已经暴露了这一点。

“在罗曼州的历史上，这是赔偿金额最高的一场官司！”

约翰一边说着，一边在法庭外面的广场上欢快的翻了个滚，这让他看上去衣着凌乱，衬衫的下摆也露了出来，领带也没有系好。

沃森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搭档。

路人也停下脚步盯着约翰看，沃森向他们解释：“我们刚打赢了一桩大官司。”

路人露出理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