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立刻明白了千仞雪要问什么。

那正是他最害怕回答的问题。

“……”他张了张嘴，嗫嚅着没有回答。

“好。”千仞雪点点头，挪开了目光，“你如果觉得好，一个人就行。”

光正张开的嘴没有合拢，讶异地看着她。

此前经历的一幕幕迅速在他眼前重演着。

反应过来时，也不过是刹那。千仞雪正要回过头去。

眼前的一幕幕是转瞬间全部消失的。他忍受不住了。

他忽然彻彻底底的意识到，剥去一切外在的强大、聪慧、坚韧、美丽，越过外壳的冷冽，其中的是炽烈纯粹的情感。

情感在他心中升腾，热上了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理性的考量烟消云散了。

他把顾虑跑在脑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了千仞雪。

“雪。”他艰难地发声，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千仞雪转过身来，紧紧抱住光正。两人的头都紧紧压在对方的肩上，耳鬓厮磨，鼻中是身上的香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两人互相感受着对方起伏的气息。

“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千仞雪忽然一把将光正推开。

错愕里的光正一时没有回答。

“三点钟来告诉我！”千仞雪说完，急匆匆地扭头出去了。光正呆站在原地，没有动。

千仞雪后悔着，又不愿让光正看见眼眶里的泪水。何必这样展现出不信任的话呢？但既然话已出口，她便赶忙离去，免得再也没有机会。

光正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

仞雪问得有错吗？光正回想着，自嘲地笑了。明明是自己要追人家，到最后，却差点要出尔反尔。

谁知道刚才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

当然，光正现在已经不必考虑和犹豫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恰还有一个时辰。

他现在考虑的倒是，届时晨星那边，又会怎么样，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点很快便到了。

千仞雪走了进来。看见光正还静静地坐着，她不由得笑了。

“光，你一定想好了。”她说道。

“我们在一起吧。”光正站起来说道，冲上前去，又抱住了她。

“不分开。”千仞雪轻声说。

“不分开。”光正也说。

“你终于想好了，”千仞雪轻柔地说，仿佛还怕失去什么，“我怕你的心，犹疑到不知哪里去了。”

“不必想的。”光正浅笑，说道，“之前，是我太傻。”

“你不傻。”千仞雪笑起来，说，“千仞雪的男人怎么可能傻呢？”

光正听她这样说话，也会心地笑起来。他知道，紧张已经过去，前面的必是甜蜜。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快，几个时辰，只像是几秒钟。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深夜。

光正抱着被褥，站在床边。

“我们这个修为，”他严肃地说，“是不必睡觉的。”

千仞雪笑了起来，说道：“好啦！你一时习惯不了的话，我们分被睡好了。”

光正局促地站着，不知所措。自从三岁时离开了父母的怀抱，他早已不习惯人同床共枕。

“说是不分开，”千仞雪开玩笑地说，“不用什么生离死别，一床被子，便违反诺言了。”

“这自然是另当别论的……”光正一边说，一边铺起被褥。

他隐藏未说的是，他不愿睡觉，主要不是为着睡不习惯的缘故。

上了床，光正也不敢辗转反侧。身边的被窝很快便安稳地纹丝不动，任由他看着千仞雪此时安静恬淡的面容，窗外皎洁的月光也比不上她的纯洁。

光正不敢多看，紧闭起双眼，在被窝里伸直了身体，竭力什么也不想。

“哎呀——谁拉的窗帘。”第二天，千仞雪起身，窗帘一掀开，日光便如瀑直泄进来。“这下起的太迟了……”

“你太累了。”光正睡眼惺忪地说道，“彻底休息一下也好。”

他此时回想着自己刚才做的噩梦。自己之所以不愿入睡，正是因为不愿碰见梦魇。心里潜藏的意念总是会搬出理性来，用晨星之口谴责自己。

他恍惚的记得，梦里，晨星正是出现在窗边。

“你真是堕落了。”晨星严肃地说，“女人便是你的祸水，你的败因。”

“爱，有错么？”光正脱口反驳，“何况，我也未曾忘却自己的使命。”

“你以为你沉醉在感情，其实不过是你的肉欲压过了你的理性。”晨星说道，“没有了理则之力，不要说神界，连星罗帝国，你都无法对付。”

光正第一次带着不屑反驳晨星：“解决星罗，不过是旦夕之事。”

晨星说道：“解决天斗，用的时间，可比预期要久。”

“天斗和星罗可不一样。”光正说道，“合则强，分则弱。弱难理，强易覆。”

晨星说道：“修辞不足以解决问题。”

“天斗和星罗，都充斥着贵族，这一点，谁都知道。天斗贵族强盛，星罗皇帝掌权，这也谁都知道。战场上，自然是星罗强于天斗。”光正继续说道，“但是：天斗有无数小君主，每一个贵族，为了自己的城堡、庄园和奴仆，都可能拼死战斗。而如果说天斗只有一批贵族的自由的话，星罗只有一个人的自由。星罗贵族的一切特权来自于皇帝，不过是高级奴才。惟一的奴隶主一旦倒台，旧的秩序，便会土崩瓦解。”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晨星说道，“星罗的力量，不止于此。”

晨星一边说一边拉起窗帘，“不要把借来的光芒，当作自己发出的功劳。”

“晨星，我意已决。”光正说道，“过去的帮助，我很感激。但是，我绝不会背弃仞雪。”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晨星的面部表情仍毫无波澜，“连自己的意志都克制不了的人，是无法量天识道的。”

然后自己好像就醒了。其实可能还做了许多其他的梦，只是记忆把它们遗弃了。

千仞雪将窗帘拉开。

窗帘……

光正心一紧。他猛然认识到，事情还没有过去。

不，这不是梦。晨星，是真的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