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垂眸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同意了宋曦的办法。

擅自处死吴姨娘确实会留下麻烦和话柄，倒不如走正途将他们都告上衙门，让自作聪明的郭丞相和吴姨娘彻底身败名裂，还能将皇室与权贵欲诬陷侯府的阴谋大白于天下，为宋家赢得百姓的支持和同情。

宋家人达成共识之后，一系列隐秘的安排也开始行动起来。

三名暗卫带着密信兵分几路，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北甘州，而定北侯府则再次戒严，仆从的管理也比原先更加严格。

右丞相府内，郭智荣正与家人享受着团圆的喜庆，全然没有发现府外多了几道监视的眼线，而家中的屋顶也莫名出现来历未知的豹猫。

元丰十一年，正月初五。

短暂的年假才刚结束，节庆的气氛尚未散去，一场震撼京城的诉讼便骤然开启。

顺天府尹看着堂下的原告与被告，还没从侯府的阴私与内斗中缓过神来，又立刻被告知这场官司与丞相和皇子也扯上了关系。

服食了真言丹的吴姨娘母子一边激愤痛哭，一边不受控制地自陈罪状，可怕的真相不仅骇得府尹大人冷汗淋漓，就连衙门外被宋曦刻意引来的旁听百姓也震惊不已。

“没想到权门贵胄也这般阴险无耻！带着孽种强嫁侯府不说，还算计着让宋家断子绝孙，然后鸠占鹊巢继承侯府的权势？简直可恶至极！”

“这种贱妇就该立刻处死！还有郭丞相也不配做官！原以为他是斯文有礼、努力上进的寒门榜样，却不想竟是个道貌岸然、谋财害命的伪君子！”

“啧，这里头居然还有大皇子的算计？难不成是想将定北侯府一举打垮，然后再从中渔翁得利？”

“嘘——！你不要命了嘛！皇家的事岂容我等庶民妄议？当心祸从口出、小命难保！”

“定北侯镇守西北这么多年，若是知道京城权贵这般谋害他的亲人孩子，恐怕要对朝廷心寒失望了吧？”

“我听说朝廷已经很久没有给西北将士支援粮草了……”

百姓的议论越来越热烈，话题的方向也渐渐变得不可控制。

眼见着众人义愤填膺，纷纷为惨遭暗算的定北侯鸣不平，顺天府尹当即命人驱散衙门外的听众，又派心腹尽快入宫禀报情况，打算将这个烫手山芋转交给皇帝处理。

宋曦冷眼看着他手忙脚乱，既不阻止、也不支持，只是开口催促他马上判案。

“府尹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你不赶紧判决罪犯，还在犹犹豫豫耽误些什么？”

顺天府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扯着嘴角为难地说道：“宋公子，这个……涉及到郭大人和大皇子殿下，我实在是……”

宋曦幽深的眸光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府尹大人，宋某自知身份低微，无权要求丞相大人和大殿下到堂对质，但吴氏私通外男、陷害侯府是不争的事实，还请大人就此给侯府一个合理的结果。”

顺天府尹自然听出了宋曦话中的妥协之意，心下稍稍放松的同时，也对破釜沉舟的定北侯府生出了一丝同情与敬意。

宋家这一招确实高明，不仅能光明正大地处决府中的奸细，还能警告与震慑朝中的政敌，为侯府上下赢取一丝喘息之机。

毕竟让丞相与皇子来认罪服刑是绝无可能的事，但却能令皇帝暂时打消对付侯府的念头，民间舆论也会站到定北侯的一边，之后想算计宋家的权贵也必定会有所顾忌。

“既然宋公子只是想将家事了断，那本官自然要为民做主。”

顺天府尹将目光转向堂下的吴氏母子，威严的声音直接判决了她们的下场。

“罪妇吴氏私通外男、珠胎暗结，又伪造信件诬陷朝廷重臣，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现判吴氏处以秋后问斩，从犯宋平、宋菁菁流放南疆！”

惊堂木落锤定音，吴姨娘母子当场挣扎嚎哭起来，口中还不停地用吴太医和郭丞相的名号威胁府尹，完全不服这场快速而草率的判决。

宋曦将休书扔到吴姨娘面前，冷厉地说道：“吴雪珍，这是祖母代父亲所写的休书，自此以后，你与宋家再无瓜葛！若敢再不自量力犯上门来，我必亲手砍下你的头颅！”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顺天府尹之后，宋曦便直接甩袖离去，丝毫不过问之后的处置。

顺天府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定北侯府。

他将吴氏判处秋后问斩，可现在才刚至新春，大半年的收监时间，足够吴太医和郭丞相运作救人，这是他出于多方考量和权衡之后做出的判决，也确实有保全自身、左右逢源的私心在内。

所幸宋曦的目的只在于曝光丑恶、剔除内奸，对于具体的判决和处理并不关心，他也得以钻空子两边讨好，在一众皇亲权宦之间夹缝求存。

只是一想到之后还得面对皇帝和郭丞相的诘问，他刚刚放松的心情就不由得忐忑起来。

顺天府尹长长地叹了口气，内心对这样的突变也有些措手不及。

定北侯府被丞相与皇子诬陷迫害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不但百姓们觉得难以置信，就连朝中的同僚也有些郁愤难平。

定北侯父子还在西北浴血奋战，皇室却迫不及待地要令其家破人亡，不少武官侯爵都有些物伤其类的心寒和悲哀，担忧阴晴不定的皇帝有一日也会将屠刀指向他们。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为此焦头烂额，这迫害忠臣良将的污名一旦落实，日后将会大大影响他们在朝中的经营和布置，甚至会动摇一些官员对他们的支持。

得知舆论与形势已经不可挽回，御书房内的皇帝也大发雷霆，阴鸷的眸中满是勃然的杀意，恨不能将破坏他计划的蠢货全部掐死！

“既然没有成功的把握，就别做会授人以柄的安排，算计不成反被回击，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震怒的皇帝将桌案上的奏折统统扫落在地，一想到百姓对皇室与朝廷的诟谇质疑，他便忍不住想将定北侯府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