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死了，宋家的血海深仇报了大半。

宋曦垂眸看着大皇子的尸身，内心陡然生出一股快意与轻松。

家族至亲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成如今破败萧条的定北侯府。

万般滋味袭上了心头，令他在这紧张的时刻竟有些微微出神。

大仇得报的痛快无法弥补他失去家人的悲伤，威远侯府的冷漠让他明白了血缘在利益面前的脆弱，茕茕孑立的清俊男子此刻倍感寂寥，猛地思念起那一路同他甘苦与共的芙蓉笑靥。

待到此间事了，他便能毫无牵挂地返回延州，从此天高海阔江湖逍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主子。”剑东悄悄摸进了营帐，“人已经抓到了。”

落后一步的寒山和落舟一人拖着两个昏迷的男子，动作粗鲁地将人扔到了地上。

宋曦转头看向了身着龙纹蟒袍的二皇子，抬剑轻挥利落地划了几下。

昏迷中的二皇子因为身受剧痛而皱紧了眉头，想要挣扎醒来却始终无能为力。

宋曦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腕上的黑蛇，“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白狼闻言立刻吐出了大片的灵烟，将营帐内所有晕厥的人都包裹在内，过了一会儿灵烟散去，它才摇了摇蛇尾示意任务完成。

剑东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按照计划开始布置案发现场。

清除完痕迹他们便离开了围场，隐入夜色朝着城内奔去。

……

次日清晨，围场大乱。

“怎么回事？大殿下竟然被二殿下杀了？！好端端地两位王爷怎么会互相残杀？”

“二殿下也伤得不轻，右耳直接被削去了，听太医说下腹还受了重伤，日后只怕是……不能再有子嗣了。”

“据说是昨夜莫名起了争执，大殿下率先出言挑衅羞辱，二殿下一时失手才做下了错事，大殿下的姬妾、几名守卫和二皇子的下属正在御前作证，双方各执一词争辩得不可开交！”

“昨夜可真是邪门啊！郭丞相也不知为何被妾室吴雪珍所杀，那贱妾当时就畏罪自杀了，如今想调查都无从入手。”

“真乃多事之秋矣！好好的一场围猎竟会这样收场，京城只怕是要乱了！”

随驾的朝臣们议论纷纷，面上都难掩震惊和忧虑。

然而在京城大乱之前，围场营地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一夜之间，争储希望最大的两个皇子一死一伤，营地内还无故陨落了一名朝廷重臣，加之先前的三皇子遇刺事件，令这场秋猎蒙上了血腥沉重的阴云。

各派势力如今都在皇帝的营帐中争论不休，怒吼声、尖叫声、哭嚎声交织不断。

事态的发展已然严重超出了预料，自以为尽在掌握的元丰帝也不由生出了惊惧和恐慌。

秋猎之行正式宣布结束，皇帝暴跳如雷地将黎仕杰急召入营，并命令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协助北镇抚司联合调查大皇子和郭丞相的惨案，力求将所有的细节和真相都一一查明。

其余的朝臣们则各怀心思，暗暗琢磨起未来的出路。

夺嫡形势骤然剧变，他们是不是也该脱离阵营另择明主？

……

昭阳宫内，贺贵妃正抱着七岁的五皇子伤心痛哭，贺丞相愁眉深锁地坐在一旁，满头的乌发一夜就白了大半。

父女俩皆是神情哀伤，阴沉的眼眸中难掩茫然与颓丧，大皇子的暴毙重创了他们千秋大计，日后该何去何从一时都有些彷徨。

顽皮的五皇子扭动着身体，弯腰一拱便挣脱了怀抱，刚刚还陪着母妃哀悼大哥的身亡，这会儿却没心没肺地想要出外玩耍。

贺贵妃也没有勉强留下他，只是吩咐嬷嬷和宫女谨慎陪护，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剩下的幺儿必须小心照顾。

“爹，我要给旭儿报仇，轩王必须死！”

贺贵妃的脸上满是怨毒，提起二皇子就恨得咬牙切齿。

贺丞相也恼恨非常，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贺家的前程。

“皇上已经将轩王关进了宗人府，若是所料不错之后应该会将其贬为庶民，待到他被定罪我们再伺机动手，目前不宜轻举妄动。你最近可得收敛一下脾气，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什么冲动的事，皇帝如今阴晴不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顿了顿，他又看向五皇子跑远的身影，忧心忡忡地说道：“贺家现在就指望五殿下了，你得约束他的性子将孩子培养起来，大殿下已经殁了，五殿下就得继承兄长的遗志，将大周的江山掌控在手中！为你、为贺家、为他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贺贵妃还沉湎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闻言立即尖声怒道：“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郑思彤的儿子却能安然无恙？轩王杀了兄弟难道不该偿命吗？我的旭儿就这么命贱？！我不甘心！我要郑皇后母子血债血偿！”

贺丞相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正言厉色地喝阻道：“你冷静些！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武氏宗法不允许骨肉相残，皇帝也不能贸然杀子！轩王和皇后都会死的，咱们先好好商议日后的安排，待到时机成熟再徐徐图之！”

贺贵妃捂着锦帕慢慢地平复情绪，赤红的双眼哀求地望着父亲。

“爹，你会帮我的吧？帮我给旭儿报仇，将郑思彤母子送入地狱！帮我培养彬儿成才，踩下其他皇子登上帝位？”

见女儿终于看清了现实，贺丞相安慰地点了点头，“为父自然会帮你！五殿下一定会突破重围登上九五之位，你也得尽快振作起来，为死去的旭儿争夺属于他的一切！”

贺贵妃略微调整了状态，神情渐渐变回原本高傲的样子，只是一想到五皇子的资质和脾性，她就觉得有些担忧和头疼。

“爹，彬儿自幼便养得率真顽皮，如今突然要当做储君来培养，恐怕不容易让他转换性子……”

以往有大皇子这个竞争力强的兄长在前，五皇子并不需要努力上进，他从小就是被溺爱着长大，读书习武都没有出众的天赋，反而任性贪玩经常惹是生非，骄傲自大脾气也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