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白交替，从凌晨开始忙碌的子兮现时已然睡熟。她真的是累极了，此刻半靠在礁石上，歪斜着脑袋也睡得极香，一阵软风吹来，拂乱了的发丝，挠得她脸颊发痒。

灵鸟哼着小调站在树枝上休憩，不一会儿又扑闪着翅膀飞进了树林深处，白日映出的光晕洒在黑潭水面，连同落叶一起荡起了涟漪。鸟语花香将这方土地映衬得极为美妙，让人忘却了昨夜的腥风血雨。

又一阵风吹来，吹得发丝凌乱，深眠的女子皱了皱眉头，抬手将青丝拂顺。

随着她的动作，那干涸在指缝中的血迹异常刺目，与这酣甜睡颜毫不相衬，它时刻点醒着看客，昨夜的腥风血雨并非是梦一场。

梦中女子的发丝和衣袍被软风带起，融入了柳絮飘扬，过了会儿，漫天的柳絮渐落，停在了她的发丝上，后又随风扬起，落向了别处。

终是抵不过脸上的麻痒，子兮一边抓挠一边转醒，她颤了颤睫毛，慢慢的睁开了双眸。

抬眸看向蓝天，她不适的眨了眨眼，刚适应强烈的光线又因满目的美景而失了心神。许是还未清醒，她认为这一切皆是梦境。

还未来得及赞叹，懒腰也只伸了一半……

子兮蓦地想起昨晚的惨况，睁着大眼扫向四周却不见锁龙王的影子，“锁龙王，你在哪？”

黑潭、果树、礁石、飘絮、绿草、野花……一派祥和美景，在天地间交相辉映。

那原本被鲜血浸湿的草地也恢复了翠绿，嫩芽正随着微风一摇一摆，好似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子兮愣愣的想了一会儿，接着撑着礁石站起了身，挪着酸软的双腿一瘸一拐的走向黑潭口。

“锁龙王，锁龙王。”她弯腰面向黑潭，试着向里喊了两声。

黑潭一片平静，水波纹丝不动。

子兮盯着黑潭入了迷，那黑黝黝的深潭让人好奇，看久了，她又觉得害怕。

她又喊了几声，仍是没有回应。正当她想离去的时候，那黑潭的水面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锁龙王？！”子兮惊喜出声，下一秒又想起每每龙王登场会产生的巨浪，于是赶紧双手抱头，将自己挡了个严实。

“小妖，昨日你怎会前来？”

想象中的巨浪没有出现，子兮维持着抱脑袋的姿势，直到龙王的声音传来，她才将手放下。

龙王只将头部探出水面，其余的身子都隐在水面下，让子兮看不清伤口的状况。

看他的样子，仍是虚弱得很。

“你的伤还好吗？昨天你流了那么多血，我都快吓死了。”子兮睨着龙王，愁眉苦脸的控诉着昨晚的所见。

锁龙王淡淡的看着她，从她脸上，他看不出一丝虚伪，她的担心一点不假。

“小妖快些回去，莫再往这黑潭来。”

“怎么？你怕我惹上麻烦？”子兮盯着龙王的眼睛，果然在他眼中看出了一丝躲闪。她轻叹一声，继而高声道，“我一点都不怕，我本就是误入此地，而且误打误撞的得罪了不少人，我跟你做朋友无非是再一次的失误。但没关系，我认定了你这个朋友。”

锁龙王闪烁的双眸逐渐暗下，半响，他撇开头不再看她。

子兮转了下眼珠子，突的出声道，“昨日我借你外袍止血，现在你可以还我了吧。”

锁龙王瞥了眼子兮，默不作声的将头没入潭中，再掉转头尾，游动一阵后，缓缓将龙身浮了上来。

子兮见到那素色的袍子先是一愣，接着不动声色的上前将袍子解下，顺便帮他检查昨晚的伤口。

可刚将袍子解下她就呆住了，那通体的黑鳞整齐完好，素袍之下哪还能见到鲜血淋漓。昨晚她亲眼看着袍子被染红，只一晚的时间，这伤怎就痊愈了？

锁龙王好似知晓子兮的心事，他晃了晃龙身，将完好的身体展示给眼前的人看。等子兮回神，锁龙王又回到了黑潭，只留龙头在潭面。

子兮不相信她看到的，为了得到龙王的亲口肯定，她开口问道，“你的伤全好了？真的全好了？”

龙王瞥了眼子兮，无奈道，“上千万年来，每年每月的历练我早已习惯，未曾想到，昨日竟会被你叨扰。”

子兮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龙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日后莫再担惊受怕，也莫再往这黑潭来。如你所见，昨日之事未曾留下任何痕迹，你那素袍对我也是无用。”

“怎会如此？为何不许我前来？你有难言之隐，你若不跟我说实话，我今日便不走了！”她的脑袋彻底糊涂了，若是不问个清楚，她非炸了不可。子兮退后几步，重重的往礁石上一坐，双手环胸，撅着嘴再次开口，“我将你当做朋友，你倒好，什么都不跟我说。”

龙王本是不想再跟她多耗，毕竟昨日元气大损，撑到她醒觉已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但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还真不好意思选择不辞而别。

龙王再次发声，语气中藏着笑意。“小妖，你与我称友可曾想过不合适？”

“怎会不合适，交友不问年龄，只看有缘。”

龙王被子兮的言辞灼灼折服，摇了摇头低笑道，“与我这条老龙还是莫扯上关联得好，小妖初来乍到，可有听过嘱咐？”

“什么嘱咐？”子兮刚问出口就明白了，老龙王这么说，无非就是跟他有关呗。她立马脱口而出，“难不成是你的坏话？”

“坏？”

锁龙王捏着这个字眼兀自笑了起来，子兮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他笑够了，深吸一口气后又说道，“黑潭处的锁龙王，千秋万代，只能入黑潭、受其刑。他盼功德圆满，天判世事轮回。”

听着锁龙王苍老的声音，子兮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

试想，她跟锁龙王一样，曾有过一样的苦楚。

曾经，她也是画地为牢，身不由己。每一天每一秒，都在重复着上一天上一秒的生活，怀抱着一个未知的梦想，赋予它天大的价值，然后耗费着年轻的身体和热火的青春。

如今，她只要想起那冷冰冰的实验室就会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逃离了那样的生活，真的还要回去吗？

“你的肩上有责任吗？你如今的生活有意义吗？你背负的信仰它有存在价值吗？”子兮喃喃的说着。

这话是对龙王说的，同时她也是在问自己。

沙棘妖曾经问过她，“若回去，失你所望呢？”当时，她未曾深想，可如今，她再一品，答案是什么，她自己都寻不得。

龙王睨着子兮的侧脸，想要回答却又感觉无从说起。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千万年来，他日复一日的守在黑潭底，日子都过忘了，记忆又怎会清楚。若要问他究竟是背负着什么，他还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是这天不肯放过他。

……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