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二当家睡眠浅，别将他惊醒了。”

听着头顶上传来的向着她的言论，子兮听话不再挣扎，憋着呼吸翻白眼，她根本就不在意二当家醒不醒，之所以这么配合，只是因为断王如果还不松手，她就要被臭死了。

见她不挣扎，那双伴有异味的大掌随即也松了开来。

子兮如获新生，拼命挥手将鼻尖的臭味挥开，可任凭怎么挥散，那股味道仍旧如影随形。

断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细心的在茅屋的墙上凿了个洞，让月光透过圆孔钻进来。

子兮趁着月色看向断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这山的王，为何怕他？”

断王躲开子兮的眼神，垂下眸子回道，“名号而已，你不也没有承认？”

“你深知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要躲在这山上自欺欺人，甚至像个君王一般防患于未然，将山下的过路人全抓回来为你所用。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扰乱妖界的秩序，是在跟凉王对着干。”

“……”

子兮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她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但没办法，站在赋凉的立场上，她真的很生气。

妖界居然藏着这群为非作胆的恶徒，甚至圈山为王，将此秃山称作“违凉山”，名字中的反叛意味明显，而他们的所为更是。

如此这般，他们究竟置赋凉于何地！

想到这里，子兮怒不可遏，瞪视着断王让他避无可避。

在子兮烈焰般的视线下，断王终是败下阵来，他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回不去了。”

断王终于开口，可这句话却让子兮听得云里雾里。

不待子兮反应，断王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回不去了，自从凉王继位，这妖界便彻底乱了。‘违凉山’也就出现了。”

子兮屏住呼吸，她不忍心开口打断，她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赋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毕竟在她眼里的赋凉是没有弱点的。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违背他的人，她怎么能不趁机从他嘴里撬出些消息，抓些把柄在手，等日后再相遇之时她也好拿出来取笑赋凉一二不是？

而且说不准她还能从断王嘴里打探出一些惊天大秘密，为她日后寻宝物也有好处。

“我本是狐族后裔，自然不会无故与凉王反目。只不过……在凉王继位之初，妖界民不聊生、人心惶惶屡见不鲜，众生在那段时间所受的苦难并不是我一朝一夕就能说清的。你只需知晓，凉王他连众妖的生死都无法保全，又怎能让我们俯首将他视作众妖之王？”

断王越说越激动，可惜子兮根本没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说了半天，他就是在为自己的圈山为王找借口；说了半天，他只透露了一个信息

——他，是一名叛徒。

子兮突然有些看不起他，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借口罢了，只是为他的叛变寻一个合理化的说辞而已。

一点都不坦荡。

她喜欢的是有一说一，比如扯着她的衣领，厚着脸皮告诉她：对！他就是看不惯赋凉当王，他眼红，他不服！

“你处处为凉王说话，难道你赞同他的一切决议？！”

子兮恍然回神，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的男人，愣了会儿回道，“……不是。”

断王一喜，抓着子兮的肩膀问道，“那你白日所说的话，当真是心里话？”

心里话？

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心里话？

子兮耸拉着脑袋，想了好半天都想不明白，但看眼前这位男人贪婪的目光，子兮突然意识到，难道这男人对她起了歹念？

“你白日答应我了，说你留下不走了。”

子兮一阵恶寒，一边跳脚一边将肩上的双手拂了去，“留下干什么！你别奢望了，我是不可能看上你的！”

子兮真的是吓怕了，她绝不会在此嫁人！逃了凉王又来个断王，犯桃花了不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桃花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我现在只想回家，且不说你长得实在是……”子兮说不下去，她不好意思当面评论别人的外貌，“反正，跟赋凉比起来你实在差得不是一般的多，我连他都不考虑，你就别凑热闹了。还有，我这回下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晶石，人生大事还未达成，我怎会愿意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你说什么！”

子兮脖子一缩，下意识改口道，“不是，你这秃山也不错，就是稍微秃了点，鸟……可能也有那么几只……屎也是会拉的……”

断王再次抓紧子兮的肩膀，“你方才说晶石！”

“怎……怎么了？”子兮吃痛，抬手去掰肩上的大掌，“有话好好说。”

“你怎会对那晶石起了歹念？”

子兮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歹念？

但——的确也能这么说……

子兮砸了咂嘴，早为自己想好了说辞，“我这不是听说了晶石下落不明嘛，想着为凉王分担，于是挺身犯险，亲自下去走一遭，看能不能被我碰巧寻着了，再向凉王讨个好处。”

断王盯着子兮，良久才半信半疑的将大掌松开，一甩衣袖，板着脸说道，“你若能寻着，这好处我定能比凉王给得还多。”

子兮眼睛一亮，而后又笑着说道，“莫不是你也对那晶石起了歹念？”

断王瞥开视线不再言语，转身拿出一块人高的土块，推给子兮后道，“屋子潮得紧，用这泥拌草烧制的板子当做床榻，暂且休憩罢。”

断王说完就出了屋子，只留子兮一个人愣愣的看着板子无所适从。

她将板子横放在地上，然后取来茅草，将它们满满的铺在上面。静待片刻，那些茅草果然仍然是蓬松轻盈，再不被湿气浸潮了。

子兮欢喜的笑了起来，她大咧咧的往上一趟，自在的伸了个懒腰，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有了月光，茅草屋也不再黑压压的一片，觉也能睡了，心情也变好了。只可惜，子兮还是觉得这茅草屋有个弊端，这里无窗无门，空气混浊、压抑，从一开始就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都说人是不容易满足的动物，这句话特别正确，就说子兮好了，她原先只是嫌弃睡榻潮湿，后来又不满黑暗无光，现在前两样都有了，她又开始希望空气清新……

子兮朝空气里嗅了嗅，再寻着味道凑到板子上闻了闻，瞬时间，一股浓烈的异味钻入了她的鼻间，原来满屋的异味是这块板子导致的。

她破天荒的没有嫌恶，反而深受感动……

因为方才在断王手上闻着的异味就是这股味道，原来是被这块板子熏出的。

莫不是他为了让她睡个安生觉，特地在夜深人静的月夜帮她亲手烧制了一块泥板？

受了恩惠的人自然就被收买得差不多，子兮也无异议。她躺在断王亲手制作的板子上，暗暗思考了一阵，综合下来，她觉得断王的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并不是那种一根筋、冥顽不灵的人，看他跟她聊天的态度，还是很亲民的嘛。

在这“违凉山”上最难搞的，莫属在山脚下为虎作伥的二当家。就看他事事抢在断王前发号施令这一点就能看出，他——

野心勃勃！

这圈山为王的主意估计也是二当家的意思，否则单凭断王一人是绝不会争当领头羊。二当家之所以不敢独大，无疑是害怕太过锋芒毕露会招来祸事，他利用断王做傀儡，一来，危急关头有人做炮灰、二来，断王好掌控，真权好掌握。说来说去，最得利的还是他。

“哼，甘于第二倒也不算太差。”子兮轻哼一声，想着二当家阴狠的嘴脸就来气，“垂帘听政真是够狡猾，可惜秃山并不能成为他施展拳脚的良地，跟赋凉斗，我等着你惨败的那一天……”骂骂咧咧了几句，子兮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含糊了几句就没声了。

太过疲惫的她在月色的浸染下睡得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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