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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栀妸赶回去的时候，满室萧条，只剩血染的床单迎风飘动，赋凉攥着被褥，骨节发白。

大空蹙起眉眼，在这静谧中率先低喝出声，“小妖身处魔界，到底还有什么人要害她？！”

赋凉倏的起身，好在大空眼明手快拦住了他，“你要去做什么？”

“让开！”

“赋凉，小妖她……”

赋凉侧眸看他，眼眸又冷上了一分，“我让你让开！”

大空一怔，继而收了手，不待赋凉擦身而过便紧随出声，“你怪我杀死了他。”

赋凉收住脚，背着身直接道，“你杀了谁？”

“你知道。”大空深吸了一口气，嘴边挂着一抹苦笑，“我杀了他不就代表也杀了她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偌大的妖界，可还有除他以外会解此等邪祟巫术之人？”

赋凉紧了紧拳头，没有说话。

“可你也知道，就算他不死，小妖也是回天乏术。”大空说着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背影，重复道，“回天乏术。在此之前，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住口！”

栀妸见赋凉发怒，忙上前拦住大空，“别说了。”

大空背着手，等着赋凉转身面向他，“尸虫蛊毒，世上难解，就算魔尊有心施救亦不得法门，若非上古尊长……罢了，魔界余孽一死，那尸虫蛊毒的母虫自会随之消亡，可小妖早已被折磨得心肺尽毁，怕是……”

栀妸忍不住出声打断，“上古尊长？那是何人？”

“他是一个棋痴，除了下棋什么都不理。六千年前，我曾代表妖界前来魔界拜访，与他有过短暂的对弈，不过三言两语便试出了他的品性，对于六界是非，他只愿独自清明。早在数千年前，他便隐居世外，再寻不得丁点踪迹。说到底，也不过是魔界最得威望却早已成为传说的长老罢了。”

栀妸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下，最后看着脚下，苦涩道，“我本以为子兮仍有一线转机。”

大空蹙了蹙眉，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淡漠，“小妖自知命不久矣，不愿我们徒生悲凉，在这偌大的天地，仍要留给我们这最后一丝念想，凉王，你怎可费了她的好心。”

赋凉始终都没有说话，子兮的气息很弱，弱到他分不清方向，如此冒然去追，定是徒劳。

“还望凉王怜取眼前人。”

突兀的一句，惹得赋凉和栀妸皆是一惊。

赋凉沉着嗓子问，“眼前人？”

大空不卑不亢，缓缓吐出四个字，“淳于妤攸。”

栀妸盯着大空，一时间尽然连呼吸都忘了，她实在不能理解他的行为，特别是在此时此刻，淳于妤攸这四个字根本不应该出现。

赋凉定定的看了大空很久，这没有半点悲戚的模样是他认识的大空吗？在此情境之下还能冠冕堂皇的说出此等谬论的脸孔还是他所认识的大空吗？

大空率先闪开了眼神，任凭赋凉探究，自此再不多说一句话。

赋凉等不到回应，想起之前的对话，竟越想越抑制不住发笑，“真是难为了我妖界长老，无论何时何地都谨记以大局为重的道理。”

大空咽了口唾沫，见他一步步往门口走，心下一动，追了几步，“赋凉……”

“让开！”

拂袖带起的内息将大空震远，栀妸心惊，上前帮了一把才免了他的狼狈。

“你没事吧？”

大空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还未出声就吐出了一口血。

栀妸看着猩红，半天都说不上话，待反应过来，房内早已没了赋凉的身影。

大空缓了缓内息，再睁眼，看向早已空了的房门口，方才若不是躲避及时，这一击怕是会要了他的半条命。

看来，赋凉真的是被逼急了。

“他去找子兮了。”栀妸对着门外低语，不过一句陈述，不用说出口他们也知道，但她还是说了。

“近几日你我二人先去外头避避，这魔界留不得，妖界也是回不得。”

栀妸没有回话，大空的意思她明白，子兮的事，要给赋凉时间，要一直等到他想清楚了，他们才能重新回到正轨。

……

……

三个月后。

自那日一别，栀妸寻了个借口就去天后那住下了，大空游历四方，在人界过得倒也是逍遥，两人三不五时会上一面，说些闲话、谈些蹉跎。只不过就算栀妸派了神兽去寻，也难找到赋凉的踪迹，他就好像那日的子兮，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下美酒，大空喝得有些多了，栀妸伸手夺过酒盏，让他抓了个空。

“这几日我在人界看多了生死，心里憋得紧，真想一醉方休，好让我痛快一些。”

栀妸冷着脸放下酒盏，淡淡道，“人间生死不过数载，生生死死如过眼云烟，没想到大空长老也会感慨。”

大空展开折扇，随意的扇着风，借着酒气叹道，“是啊，看来是在人界呆久了，尽沾了些地气，见笑了。”

“不会。我倒觉得大空长老这般更显人情味。”

大空苦笑出声，趁栀妸不备，将酒壶中的酒水尽数吞下。

“你……”

大空擦了擦嘴角，睁开醉眼，打趣道，“天女如此紧张，怎么？是不舍得这上好的佳酿入我腹中？”

栀妸拿过酒壶，懊恼道，“这酒水是天后所赐，却并非仙界所酿，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喝多了……”

话音未落，大空已经双脚腾空，好似闲云野鹤一般漂浮在半空中。

“糟了糟了……来人，快来人！”

一刻钟后，栀妸的小院便围满了人，有些看热闹的宫人忍不住偷笑，一个两个皆低声打趣。

“原来天女看上了这只老狐狸，还喂他喝了由寄情花酿的酒。”

“天后赐酒便是让天女觅得如意郎，如此大胆，看来他二人定是有些什么……”

“哦？此酒莫不就是出自魔界上古尊长之手？浅尝知真情、酒醉得良宵嘛~”

“就是，那上古尊长手里的稀罕玩意儿可多了，改明儿去求求天后，让她也给你求一壶来。”

栀妸猛地瞪大双眼，再不管那个醉得飘飘欲仙的大空，直接冲入人群，揪起其中一个宫人的衣领，“你说什么？”

宫人吓得白了脸，忙摆手，“天女恕罪，我不敢了，我……”

栀妸倏的收了手，有些尴尬道，“小仙方才提到上古尊长，可是魔界的上古尊长？”

“是，就是魔界的上古尊长。”

“当真？！”

宫人被栀妸吓傻了，只能配合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大空，子兮有救了！”

回应栀妸的，是大空含糊其辞的一段醉话。

这三个月，她一直坚信子兮还活着，只要找到上古尊长，子兮就一定还有救！

“神兽，对！找神兽！”

栀妸撇下被围观的大空，风风火火的往天后殿去，衣裙随着风扬起好看的弧度。

众人震惊，天女的笑颜，千百年来，他们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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