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朦朦胧胧中一切皆是迷茫茫的白色，好似有烟雾不断的缭绕在她的头顶，玄七略略呻吟着，嗓音细如蚊蝇。

东篱在旁摸着她的手腕作把脉状的模样，叹了口气，翻着白眼道:“这里面就你最傻了，现在哪里还有血药来给你吃。”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东篱此刻已变回一个老者的模样，负手而立走向窗边，眼望着那轮冷冷的银月，心里暗自盘算着，太清山到底有没有伏羲血?

迷茫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血色，恍恍惚惚宛如一道火蛇，浮在她嘴边又退了去......

她已无力动弹，任凭着嘴边那颗黄豆大小的丹丸滑进了自己的嘴里，糖糖?怎么会有糖糖的血?

血已入口，化作亿万份涌向了她身体的各个角落，滋养着她的木骨、花肌与那颗载着破碎晶石的木心......

玄七再也无力动弹，连意识都化为了乌有，她沉沉的睡去，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咦?你给她吃了什么?”东篱侧身倚在窗口，夜风浮动着她银丝雪白的细发遮掩住了她年迈的脸庞。

血珠仙回转过头，修长的双腿迈着优雅的步调，一对血珠双眸似能传达出自己所想要表达的一切。她望着东篱。

东篱亦饶有意味的望着她，自在太清山的继关崖玄洞前望见她第一眼的那刻，她便觉得这个飞禽不简单，仙丹是太上老君的至宝岂能随便送人。即便是偷，那更是天方夜谭，只贡天帝与王母娘娘的仙丹岂能轻松偷走，莫不是她踩了十年的点儿，就凭她的本事，她都无法近那宝葫芦的身，更别提这个无法隐身盾形的这么硕大的一只飞禽，竟能拿仙丹妙药如点石成金般这等挥霍，这确实让她想不明白思不透彻。况且，她刚才给玄七服下的应是真的宿血真丹，那这玄七口中早已消失了的宿血真丹他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你定是天界上的人物。”东篱伸手拨弄自己的碎发拨在耳后别住，此时的她眨眼间幻作一个豆蔻少女朝血珠仙走来。

“可我往复天界之中，并无见过你。小七唤你作血珠仙，喏，血珠仙，老身问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说着已近前抚摸着血珠仙的头顶，一双媚眼紧紧的盯住她的血珠似是要将她看透彻一样。

忽的，东篱瞪着难以置信的惊眼，细细的摩挲着血珠仙修长的脖颈，反复挣扎了半天，终说道:“那日，老头和我去到昆仑神山，珠幔纱帐里的你已没了呼吸，散了仙神......”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似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你莫不是她?”

血珠仙凄唳一声，似在哭泣一般，一双血珠滴出来的是滚烫透明的泪珠，血色的飞羽紧紧的环抱住东篱。东篱闻声再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开闸般的夺眶而出，偌大个天界她只与九天天女交心的......

翌日，玄七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无风的房间。

床榻上，无风睡的安稳静怡，也念信使趴在桌上熟睡着，昨夜应是他照看了一晚上吧。为不打扰他们两个，玄七轻轻的将房门带上，蹑手蹑脚的走去无风的床边坐下。还好他的整只手臂露在棉被外面，玄七轻轻的撩起他的薄衫，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意，果然，东篱姐姐的医术名不虚传。

玄七还特地对照了一下未受伤的左臂，两个自外形上简直一模一样，但还是有些许的不同，毕竟这是一只木臂、木手、木指，梨花花瓣黏合起他整只的手臂，血液给了他这只手臂活性，却没有给它带去灵魂，就如她一般。那只手臂上不会再有如左臂上那般细小柔和的绒毛，这便是证明。

玄七微微叹了口气，微乎其微，甚至是在嗓子眼儿里都未冲出口腔一般，却还是将无风吵醒了。

无风睁开眼眸，望见玄七的那一刻，他是满意的，总之，他赏赐了一个微笑给玄七，这令玄七觉得他这个微笑好似带着夸奖般的满意。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满意么?

无风活动了一下自己右臂右手，不以为意的看了它一眼，说道:“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几年不见炼化的恶意这般狠毒。”

玄七只是听着默不作声，脑袋里不断闪过颛孙涵馨是如何手持销香炉残害蜀军、伤害太清山门人的。

“待我手臂将养两天之后，一定报这一臂之仇，夺回神器。”

“颛孙涵馨不是一般的疯痴，她已经完全疯了，她是我见过最狠戾的人，风，能不能不要再见她?”你会有危险的，像失掉手臂一样，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玄七这些话，并未说出口，因为她觉得无风应该知道她的心意，她的担心。

“这有何?比她狠戾的人多了去了。你才多大个娃娃，日后定能见着。”

玄七下意识的微微摇了摇头，这等事她还是不见为好。

无风自顾自说着，并未理会玄七变难看的脸色与不愿再听下去的态度，而她也是首次听到无风心里的盘算，那便是收复十枚女娲娘娘神器，她早前听师父、听老头、听东篱提过几句，但总不是那么清楚，如今无风说的这般详细，又令她思虑为何女娲娘娘留下这十枚神器造福六界的同时又在祸患六界?

“在想什么?”无风停下自己的滔滔不绝，询问沉默不语的玄七。

“没，没什么。”玄七下意识的摇摇头，转而又点点头儿，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问道:“风，为何非要女娲娘娘的这十枚神器不可?”为了它们，值得豁出自己的一条手臂甚至生命么?

无风半倚在床头，他用刚换好的右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似是在找合适的解释来说服玄七，少顷，他道:“花儿，你有愿望吧?”

玄七根本没猜着无风会这样问她，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儿说道，“花儿觉得，每个人都会有愿望吧。”但又仔细一想，自个儿并不是人啊，便又改口说道，“天下间的每一个生灵都会有愿望吧?就像小草天天祈求雨露暖阳一般，花儿，也是有愿望的。”说着竟有些羞羞的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