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虚梦
作者:言一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4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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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所谓真相(一)
常直听到此话,亦向对面看去,果然,那个被严武捆绑着双手,跪在地上的便是那天对她说严二郎要找她的小厮。此刻的他当然没有那天般脸容清秀,神色自然了。他的额头青黑一片,鼻子与嘴角皆流着血丝,眼角青肿,显然刚被人教训了一顿。
常直的心微微一跳,看向严鹤鸣,只见他对着自己轻轻颔首,遂上前道:“你那天为什么让我去见二郎?是谁让你去叫我的?”
小厮的脸上挣扎了一下,刚要说话,严武立刻上前,一把捏着他的胳膊,道:“给我好好回答常当家的话,到底是谁让你去叫常当家的?”
小厮的脸色一白,立刻急慌慌地道:“我说,我说,是,是大夫人。我是大夫人院里负责打扫院子的。那天你刚走,大夫人便让吴妈妈叫我追上你,说二郎在花园的亭子里等你。”
不仅是常直,伍娘和梅花听到了,脸色都一白。伍娘浑身哆嗦,指着他道:“你,你这个天杀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我们小娘子的声誉?”
虽然唐朝民风开放,但在大户人家里,正经的小娘子是不会和郎君私下相会的。一旦被人知道,私相授受的罪名跑不了,那小娘子更只能一尺白绫了结此生,好点的,或许可以做妾,但永远都不可能做正室了。
那小厮只是木然地跪着,头垂得低低的。此事之后,他的命运如何,已不值一论。
严鹤鸣挥挥手,让严武将他带了下去。他满眼心疼地看着常直,轻声道:“对不起,我,”这是他母亲做的事,本不应由他来承担。
常直听了小厮的话后,先是一阵气愤,后又甚是羞愧,再看到他愧疚的神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嘴一嘟,哼了声,道:“不用你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说及此,眼又一红,道:“我一个孤女,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是必然的。只是,若然别人想以此来控制我的人生,那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伍娘一听,泪如雨下,从腋下抽了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若是老爷夫人还在,断不会让你受此等委屈。”
梅花听完那小厮说的话后,大脑轰然一下,原来,他真的是大夫人派来的。再听到常直说什么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心底一阵愕然,在严府一向谨言慎行的常小娘子怎么就当着严二郎的面说了这些话?要知道,这些话在大户人家里可不能随便说的。不然,那小娘子便会被人认为小家子气,没有主母风范,自然不为人所喜。老太君最是不喜此种人。
常小娘子自进了严府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自然得众多婆子媳妇的喜爱。但谁又知道她背后的艰难与心酸?因此,即使是近身侍婢的自己亦未曾想到此点。常小娘子也从不在人前道尽已难。
现在,她却在他面前道出如斯委屈......梅花不觉眼一红,小娘子究竟只有十来岁光景,换作在别人家,恐怕还是向父母撒娇卖萌的年龄呢。不过,既然她能在二郎面前展现真情,想必已经将他当作自己人了吧?梅花想着,心里稍觉安慰。
常直那话,在严鹤鸣听来,又是另一番感受。他紧握着双拳,微微垂了头,脖子上的青筋暴露。深黑的眼睛沉了下去,一起一伏的胸脯显示出他此刻的情绪。
一旁的严力急了,忙道:“小娘子,这不关二郎的事。其实二郎......”
“闭嘴。”严鹤鸣倏然抬头,双眼赤红,眼中的怒意如熊熊烈火般,直直地射向他。严力浑身一哆嗦,立刻跪了下来,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常直微微抿了抿嘴,刚想说话,一抬头,便碰上他那充满愧疚的眼神,心中一荡,也罢,他,也是身不由己吧。
耳边却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放心,终会给你交代的。我母亲,她,不应该利用我来对付你。”
常直一听此话,眼皮一跳,感觉哪里不对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利用?他说的是利用?大夫人会利用他来对付自己?想想平时大夫人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纵使对严诺冷漠薄情,但对这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她始终带着些许的敬畏与无尽的疼爱。那她真的会这样做吗?
他见她不言语,以为她仍在生气,暗叹一声,道:“这事终是我们不对,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她却猛然抬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冲着站在一旁的严武道:“你去将那小厮再提过来,我再问问。”
众人一听,皆一脸惑然,不是刚问完吗?何况显而易见,这事就是大夫人做的。还有什么好问的?左不过是问些细节罢了。但那细节问出来又如何?
常直却冲着他摇摇头,坚决地看着严武。严鹤鸣的眉毛一挑,知道她这样做,必定另有原因,便向严武点了点头,严武遂跑了出去。
不料,片刻功夫,他又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满脸惊恐地道:“侯爷,他,他,自杀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大惊失色,常直倏然站了起来,向前几步,死死地盯着他:“那个小厮自杀了?你不是将他关了起来吗?你没有派人看守?”
严武的额头都是汗,却不敢擦一擦,嚅嚅地道:“我是将人关在东边的柴房里,以为已经审问过了,他也说了,便觉得无关紧要了。所以,并没有派人看守。”
常直闭了闭眼,暗叹口气,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刚才自己亦未曾想到那个小厮的话有何蹊跷......
对严鹤鸣来说,一个小厮,有错的小厮,死了便死了,倒没觉得什么。不过,看她如此光景,似乎另有隐言,遂道:“怎么了?他应该自觉罪孽深重,所以才自我了断的。他是罪有应得。你不必愧疚。”
常直看看他,沉吟了会,缓缓地道:“我想,或许此事与你母亲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