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萧陌忆都拒绝这只手。

但是时间，它就是个锉子。萧陌忆想。

锉啊锉，棱棱角角，坑坑洼洼，就这么在粉屑纷扬中，都平平了，留下的是碎成末的记忆，风一吹，抓都抓不住。

修道之后，更是觉得，爱恨为真，至真妙道都须一番体悟。

于是她思索没有一刻，就握了上去。

双手交握时，萧陌忆感受由心而生的那些情绪。爱、恨、遗憾、怅然若失。最终什么也不剩下。

御天说，“如今这世界，有仙妖魔灵，修行路上种种，都是道之自然。历一遍，方无悔，再不会动摇本心。”

萧陌忆道，“纷繁因果，轮回往复，道之自然为大道，大道无我。”

两人牵着，看幻阵发威，周围景色再度变换。

原本神龛上雕刻的那些鬼怪全部出现在周围，叫嚣，尖笑，哭喊，呼号，鲜血淋漓，断肢残骸。真如程无明所言，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但在他二人看来，比起两人恋爱时去看的恐怖电影，真的是差远了。

他们就这么看着景象又变，他们站在了山中，山上郁郁葱茏，山涧溪水潺潺，有鸟兽虫鱼，那样真实，从他们头顶飞过，在他们身边穿行，甚至泥土芬芳，山雾微凉，全部都是真实的。

“神龛不见了。”萧陌忆看着原本应该是神龛的位置，此刻一片广阔。

“挪移阵和幻阵都在运转，你之前说的，我觉得有可能。”御天仔细观察幻境的变化，“而且说不定我们刚进来看到的神龛也并不就是实景，也是个幻境也说不定。我们一进来，先看到了神龛，你当时想的是什么？”

萧陌忆道，“西游记。”

御天一阵无语，看着身边这个姑娘，就算脸和萧寒有差别，但是骨子里那让人时不时就无语的性格还真是没变。

萧陌忆又问他，“你呢？”

御天说，“神龛雕刻挺赞的，栩栩如生。”

萧陌忆翻白眼。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程无明当时在想什么，接着看到了什么？”御天又环顾四周，“我们是追着周琰他们的袖牵动静进来的，所以他们必定也是陷在了这个大阵之中。所以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是幻境。”

分析结束。

萧陌忆点头，“所以呢，现在怎么破阵？这个阵法我看不明白，因为挪移阵的存在，枢纽一直在变换位置。在幻境中，判断不出来，哪个才是枢纽。”

眼前高山流水花鸟虫鱼，萧陌忆不能确定之前看到的神龛，现在又演化成了什么样子。

“得触阵，引起变化才能有机会。”御天道，同时竖掌，真元汇聚，就要对周围开始攻击。

萧陌忆连忙阻止，“等等等等。要是触阵，那跟我来。我感觉到了灵力波动。”

御天惊讶看她，“你还有这功能？”

萧陌忆屏息感受了一下，伸手一指，“正西，试试看。”

她牵着他，在前面走，约莫百步，正是一棵参天古树下，泥土芬芳让人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这是焚天木。”御天展示着他的见识不浅。

萧陌忆默认。

如果不是前世那样的结局，此刻御天倒是很想和萧陌忆交流一番，自穿越以来，还第一次见到修者能有萧陌忆这样的见识。

但是明显不符合气氛。

看萧陌忆也认识，这焚天木朝天直长的特性啥的也不用啰嗦了。

“焚天木的根上会长千本菇。”御天说着看到萧陌忆蹲下身，站起来的时候手上赫然就是一朵千本菇。

因为焚天木少见，所以千本菇也很少见，焚天木树高且直，一长就会直入云霄，被雷电劈到，引发大火，仿佛天上落下一根引子就这么烧了起来，故有焚天一名。

千本菇为草木之精，木性精华，很是罕见。

御天看着萧陌忆就翻手将其收进了腰带。

萧陌忆也转过头来看他，“我确定几点，一是阵法似乎没有触动；二是这不是幻阵；三是咱们应该是被挪移阵转到另外的地方，这山石树木全是真的。”

御天不再想千本菇，也专注于眼前，“有道理，但是有一点又不合理，即便挪移阵将我们移到别处，即便这里是真的山林，也必须在阵法范围内，所以还是有可能会触动挪移阵，将我们带回。”

萧陌忆点点头，“恩，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们继续。前面那块石头下，有灵力波动。”

御天被她拉着到了石头面前。

这块石头有点大，但是他们两人已经不再是能被块石头难住的人，萧陌忆都不用御天帮手，直接一手按在了石头上。“碎掉？还是挪开？”

“碎掉。”御天答。

萧陌忆果断精元催动，那块大石顿时成为齑粉，这毕竟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于是石头下面压着的一枚碎玉飞到了萧陌忆手中。

“恩？”她皱眉。

御天见状问，“怎么？”

“竟然是罕见的流金碎，可惜了就这么一小块。不然可以炼把飞剑。”

御天顿时无语，看她又把这小块流金碎收了起来。

阵法依然没有触动。

接下来，埋在土里的及白，长在石头上的逍遥草，沉在溪流之中的轻影砂，隐藏在枯木之中的悬壶花……

御天就看着萧陌忆将这些奇珍异草一样一样找出来，采摘，收起，并且没有触动阵法。

就像地里捡白菜。

“你这开挂了吧！！！”他终于有些绷不住情绪。

萧陌忆回头，一脸诧异，“恩？”

“为什么阵法没有触动？！”御天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那个“恩？”

萧陌忆道，“我不知道啊，你不是也在观察吗？”

“……”

萧陌忆指向下一处，“那里有波动。”

“……”

萧陌忆看向他，“走啊，赖着不走干嘛？”

“……”这女人还是恨他的，什么大道无我都是狗屁，御天确定！

这一处是一截焦木，被大火烧过一般，很可能曾经也是一棵焚天木，但是没有烧尽，剩下这么一截。

而且，枯木逢春。

上面新发的一枝嫩芽晶莹圆润，翠绿可爱。

“假的，是东柳寄生。”

“恩，有波动的不是这个，是这截焦枯木头。”

萧陌忆上前，手就按在了黑漆漆的焦木上，那一刹，周围景色再度变化，两人已经长时间没有再遇到幻境，此刻有些措手不及。

地面陷落，光线变暗，山清水秀瞬间再度成为了暗黑无光的地洞。

而两人在下落。

“抓紧！”

两人最后的动作都是握紧对方的手，稳住身形，他们知道，幻境变化，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