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那么黑了，夜色凉如水。

凤之辰和晏无悔一人骑着一匹马，凤之辰刻意没有加速。

他觉得这一刻竟然出奇地平静，晏无悔明知道进了宫会面临什么，但她显得过分平静。

“你不怕吗？父皇可能会对你用严刑。”凤之辰忍不住问。

晏无悔道：“怕啊，我很怕疼的。”

“你不做点儿什么？”凤之辰问，坦然赴死，可不是晏无悔的作风。

晏无悔摇头，道：“要让皇帝甘心情愿地认输，总要付出点儿代价，否则他面子上过不去吧？”

“你是甘愿牺牲？”凤之辰问。

“有没有觉得我也挺伟大的？天元的皇帝和手握重兵的亲王内斗，可能会嫌弃一场血雨腥风，京城甚至整个天元都将陷入混乱，到时候刚刚完成统一，士气空前强大的匈奴挥军南下，一路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晏无悔的话，让凤之辰陷入沉思。

“你竟然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来威胁？皇帝死了，天元一样要大乱。”凤之辰问。

晏无悔道：“天下苍生固然可悯，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无法胸怀天下，我只想救我的爱人。他就是我的天下，其他人，我顾不得了！”

凤之辰觉得晏无悔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

“我看不懂你。”凤之辰道。

“不必懂。”晏无悔回答。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宫门就在眼前。

凤之辰道：“或许你现在可以逃走，父皇依然舍不得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会妥协。”

晏无悔笑着摇头，道：“我可不想逃走。”

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凤之辰拿出令牌，让人开了宫门，晏无悔最终还是走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一脸阴沉，他找了御医给自己诊脉，却看不出任何毛病，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

晏无悔走进来的时候，还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给皇帝行礼问安。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皇帝气得都说不出话来，指着晏无悔，道：“朕还万福？朕就差让你气得驾鹤西游了！”

晏无悔泰然自若地跪在地上，道：“陛下不要大动肝火，肝火太旺，伤身。”

“你是不是不懂朕在跟你说什么？”皇帝问。

晏无悔道：“的确不懂，请陛下明示。”

“你真正要气死朕了！”皇帝吼道。

晏无悔依然平静如初，道：“陛下息怒。”

“息怒？你要朕息怒？你敢给朕下毒，你还叫朕息怒？”皇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感觉那一股气在胸口积压，快叫他爆炸了。

晏无悔却像是置身事外。

“交出解药！”皇帝逼近晏无悔，想要用气势压迫她。

晏无悔摇头，道：“除非陛下愿意息怒，还我夫君清白，平息这场干戈。”

皇帝瞪大眼睛，眼里怒火熊熊燃烧，他一声令下，就可以让晏无悔被剁成肉酱。

“你当真是不怕死！”皇帝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晏无悔点头，道：“人固有一死，怕也没用。”

“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皇帝威胁。

“我要想死，陛下似乎没有办法阻止。”晏无悔轻飘飘地道，她手里可是有太多让人瞬间死亡的病毒和药剂。

皇帝发现自己在晏无悔面前，竟然显得这样无用，他威胁不到晏无悔，这种感觉，让皇帝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上一个让他这么挫败的人，是凤九霄。

这对夫妻，就像是他命中的克星。

“你真该死！”皇帝道。

“无悔知道，挑战了皇帝陛下的威严，的确该死，可是这并非我所愿，是陛下您先挑起来的战争。”晏无悔直视着皇帝，无惧于帝王的威仪。

皇帝攥着拳头，满脸愤怒，道：“你说是朕挑起的？是凤九霄咎由自取，他目无君上，弑杀太后，罪该万死！”

“九霄有没有杀太后，陛下最清楚，何必要说这样的话呢？其实陛下可以轻易地化解这场危机，只要您让真相大白，说出事实，九霄就不必承受弑亲的罪名。”晏无悔劝道。

“太后死了，朕的母后死了，死在凤九霄的面前！”皇帝怒吼。

太后用自己的性命来帮他铲除凤九霄这个心腹大患，他怎么能辜负？怎么能轻易就收手？那样他如何对得起太后，对得起自己？

晏无悔抿抿嘴，道：“太后病重，本就命在旦夕。”

皇帝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的，道：“朕绝不会向你们夫妻俩认输，朕不会受你们的威胁，朕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没有人能够在朕的面前耀武扬威，没有人！”

“从未有人在陛下面前耀武扬威，是陛下您容不下一个为天元守卫疆土，震慑死亡的功臣。再者，圣人有云，江山社稷为重，民次之，君为轻。陛下难道觉得自己超越江山超越民众？”

晏无悔看着皇帝，虽然跪在地上，气势上却丝毫不减。

皇帝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朕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也是为了百姓安乐，可凤九霄却威胁着江山安宁！”

“是吗？我从未听百姓说一句肃亲王的不是，相反，百姓喜欢他，敬重他，钦佩他。”晏无悔道。

“这就是他的威胁，朕才是皇帝，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怎么能有人凌驾于朕之上？”皇帝问。

晏无悔道：“这不过是陛下您的狭隘偏见罢了，百姓爱戴肃亲王，是因为他每一次在国家遭遇战乱之际，都挺身而出，不顾个人生死，奋勇杀敌，换得四方安宁。因为天元有了一个战神，所以四方才不敢侵犯，可是他并没有凌驾于陛下之上，也从未想过取而代之。”

皇帝不相信，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他有过很多次机会，可是从来没有那样做过，陛下难道不清楚？”晏无悔问。

凤之彦谋反的时候，凤九霄大可以借机篡位了。

皇帝哑口无言。

“也许他只是没有找到最好的时机，他不想背负篡位的罪名，不代表他不想。”皇帝为自己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