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和父亲事先没联系就去找的表姐。

表姐站在楼梯上警惕地打量着李笑和父亲，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俾倪着周遭的一切，看着昔日的玩伴，满是不屑和蔑视。如今因社会地位不同双方地位悬殊而致彼此的隔膜，李笑是难过的。父亲更是如此。事后父亲说，他看见表姐那种打量和瞧不起的眼神，后悔带李笑来。

闲谈几句后，表姐的戒备才放下，但是脸上仍有着生疏和淡漠。毕竟多年未联系，突兀地站在别人面前确实让人情感上有点接受不了。你一打工的跑过去找人，容易被误解为来求她什么了。

表姐客气地邀请她们去家里坐。

她的房子是学校分的宿舍房，三室一厅。表姐夫比表姐高两届，大学毕业分到广安中学。表姐毕业后也追随表姐夫而来。她学的是地理，在学校当地理老师。

小两口日子过得颇为安逸。

表姐问李笑在哪里上班，李笑告诉她在一家鞋厂。表姐也说起自己来广东的经历。她说她刚来时，行李啥的全都丢掉了，一个人坐在路边哭。一老板经过说，到他那里上班，800元一月，做老板的秘书，说完就去拖她，吓得她赶紧躲。后来表姐夫赶过来才给她解了围。她说在外面打工，诱惑很多，要保持初心才好。

聊了一会儿天，大家的关系似乎融洽了许多，坐了一会儿，李笑和父亲便告辞离去，表姐热情吩咐李笑，周末有空就过来玩。李笑答应了。

回到工厂，李笑被安排在二楼的小宿舍。台湾人的工厂，等级观念很严重。李笑是作为行政人员入职的，属于“白领”，所以工作服是红色的，住的是四个人的小单间，伙食在普通员工的基础上每餐额外加了个鸡腿。办公室人员和车间的管理层都属于“白领”，上班期间都需要着工装，连经理也不例外。而普通员工的工作服也是蓝色的，属于“蓝领”，她们住在一个大开间，几十个人一起住。

父亲待了两天见李笑已经上班步入正轨便要回家。回家前再次嘱咐李笑:“你婶婶，这次她才卖了个人情帮你，你婶婶那人比较小气，那天晚上吃花生时就可以看出，以后跟她相处，宁愿自己吃点亏，让她沾点便宜，尽可能地讨好她，她这个人也是八面玲珑的，能混到会计也不容易。还有你那个表姐，一般没事不要去找她，免得被她瞧不起。”父亲又是一番叮咛。

李笑点头称是。这次父亲离开没有上一次的难过，也许李笑已经慢慢接受这种分离了吧。

进这个厂的感觉跟以前进厂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以前的厂本地人居多，外地人虽然也不少，但是总觉得被本地人欺压，到处都是白话。而这个厂本地人很少，外地人居多，大家说的都是普通话。人与人之间关系更融洽。

李笑是以业务助理的身份进厂的，实习期一个月，也就是在未转正前需要打卡上班，转正后到点上班就好。

业务部目前三个人，一个业务主管，两个业务助理（包括李笑在内），阚经理是分管业务部的业务经理。进门右手边先是会客桌，然后是业务部。

中间是人事、后勤、财务，最后镇座的是财务经理。

右边一条坐的是关系户。一个挂名的本地厂长，一个挂名的本地报关员。

业务主管是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名何凯，安徽人。之前的业务助理姓于，福建人。业务主管见新分了人进来，便把于小姐的工作分了一部分给李笑。每人负责几个鞋型，从接单，到下单至生产部门，再到生产，到流水修边，到仓库，到出厂送至客户，全部都需要负责。也就是说作为业务助理是见证一个鞋底如何从订单、原料到成品、发货的全过程。

李笑喜欢这个工作。

这个过程，她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首先是客户，然后是生产部门，再就是车间。生产部也是主管加助理模式，里面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家俗称她们为生管小姐。

李笑和小于则是业务小姐。每次到各部门视察都会受到热烈欢迎，这是全然不同于以前工厂被排斥歧视的感觉，这是被众星捧月被关注的感觉，李笑喜欢这种感觉。

“李笑，小于，过来开个短会。”何凯招呼李笑和小于到会议室开会。

一起开会的还有几个仓库的同事，他们也属于业务部，一般是搬运货品或者随车送货。

“鉴于这段时间工厂业务量越来越好，我们部门会增加人手，会再增加两个业务助理。然后李笑会作为我的秘书，跟我坐一起。李笑和小于的转正签呈我会随后递交上去，让你们安安心心工作。”

会议结束后，李笑看见何凯在写签呈，她和小于，一人一份。李笑心里暗喜。转正后就不用打卡了。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李笑帮经理擦桌子时看到后排经理桌上摆着文件夹，随手翻了翻，是业务部递交的签呈，她偷偷地看看了，只有一份，小于的。她心里有点难过，何凯明明答应一起递交的，而且李笑也看到了，为何递上去的文件只有于的没有自己的。心里闷闷不乐。中午跟婶婶吃饭时谈及此事。

“不用担心，这有个过程的，我知道台湾人的规矩，一次只能递一份，小于比你来的早，能力也不差，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肯定机会得先给她。你也很优秀，下次肯定就轮到你了。”婶婶分析说。

“嗯。”李笑觉得婶婶说的很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

没多久，业务部又新来两个女孩，一个是福建的，小于的表妹，一个是湖南来阳的。

以前李笑也分管鞋型，自从那两个女孩进来后，李笑变成了何凯的秘书，就不再负责具体的鞋型，而是所有的鞋型从进厂到出库都可以在李笑这里获得资料。

阚经理曾质疑何凯的做法，担心万一李笑离职，所有的数据岂不也会被带走，何凯说不会。各位助理还有，只不过汇总需要时间而已。

有段时间，李笑觉得自己的大脑比机器还强大，所有的数据经过大脑一次便记得，电话号码，车牌号码，也是过目不忘。同时还得随时接受何凯和阚经理的查询。

阚经理考察了李笑几次，觉得李笑记忆力超强而且随问随答，不再质疑何凯的做法，同时也更欣赏李笑。

婶婶看见李笑同时被业务经理和主管赏识，也在一边乐开了花，人是她介绍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