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闭目，靠在马车上，案上焚的安神香味道很是好闻，袅袅青烟从鎏金香炉中摇曳而上，落的满室清香。

阮阮满腹疑惑，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一脸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下了决心，鼓起腮帮子道：“阿如姐姐。”

“恩？”阿如微微张开眼睛，抬目看她。

“老夫人那边，不是已经首肯让我们将如意姐姐接回来吗？为何今日姐姐你要诓她？”

阿如笑了笑，漆黑的眼中染了冷意，眸子微深：“阮阮，你虽比我晚入幕府三年，可这收买人心的功夫，可不比我差。”

只有在人陷入最为黑暗的地狱的时候，拉她一把，她便会永远记住你的好，然后对你感恩戴德，跟狗一样。

这个道理阮阮自是懂得，不过嘛，人活着可不能太过于透明。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起，快速收起眼底的神色，笑嘻嘻的靠近阿如，揽过她的手臂，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宛如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姐姐，你在说什么啊，阮阮听不懂呢。”

“呵。”阿如极其轻的笑出声来，虽然轻但是在仅有两个人，而且异常静谧的马车里，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声笑声里包含的讽刺也能清清楚楚的明白。

她乜斜着她，也不急着抽出自己的手臂：“阮阮，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再装模作样，我可不吃你这套。”

“姐姐，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她的话，她自是一个字也不信。

能在幕府活下去，并且还身在重要职位的人，可不是天真浪漫就能有的。

阿如觉得头疼，阖上眼，也不愿在与她就这个问题上周旋，冷然的开口道：“你知道老夫人今儿个让我带你是为何吗？”

阮阮神情一滞，还不待她回答，便又听阿如自顾自道。

“我们这样贸然带走如意，赵大国虽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不平，而如意这种性子的人，就是会感激也定是感激一时，日后等她在幕府又站稳了身子，那么保不准她会叛变，所以……”

阿如睁眼，上下打量着阮阮，似笑非笑。

阮阮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便听阿如继续道：“既然已经踏入了地狱，那就踏入的彻底一点吧，赵大国迎娶如意的时候，二太太开的彩礼钱可不低，这钱他到现在还未还上，所以老夫人希望你以丫鬟的身份留下来照顾赵大国，而后让他入了你的温柔乡，给他吹吹枕边风，让如意在赵家过的更困难一些，届时那些上门来讨债的人来了，就看你的本事了。”

后面的话，阿如虽然说的隐晦不明，但是阮阮却听了个明白，幕老夫人是想让那些讨债的人把如意……

阮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一向便知幕老夫人心狠手辣，蛇蝎心肠，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狠成这个样子。

阿如见她脸色不好，只以为是服侍赵大国让她不舒服，便劝慰道：“阮阮你放心，老夫人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到时候你只需让如意明白，她除了老夫人谁也靠不了。若是事情成了之后，老夫人便接你回幕府，到时候等你及笄了，定会帮你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她一番话说的天花乱坠，阮阮在心里冷笑，到时候只怕还没等自己被接回幕府，幕老夫人为了给如意出气，她和赵大国定会尸骨无存。

这老太婆，毒辣的很嘞。

心里虽这样想，但不敢露于表面，阮阮笑笑：“姐姐放心，阮阮定不负老夫人所托。”

听她如此乖巧的回答，阿如顿觉诧异，她原本以为阮阮定不会同意，必要闹到幕老夫人那里去，吃了点苦头后，方可勉强同意才行，却未曾想到，她竟然如此识时务，而后又转念一想，能在幕老夫人身边多年，不失宠反而宠爱更甚，竟连待遇也与幕府其他小姐无二者，必然有其傲于常人之地。

至此，阿如没忍住，侧头瞧她。

翠绿色的罗裙，映衬着她肤色如雪，远山眉黛，眼若星辰，额头光洁饱满，小脸宛若巴掌大小，露在袖外的一双素手，十指莹白如玉修长纤细。

阮阮只有十四岁，模样却精致的厉害，这幕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然而这等相貌之人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来，现如今她由于年龄小，还未张开，只刚崭露头角，若是再过个两年，定是会成为倾国美人。

阿如瞧着她，蓦然睁大了双眼，瞳孔迅速放大，不安恐惧在眼底翻腾，忽然她“啊”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

阮阮疑上心头，出声询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冷汗潺潺，好半天阿如才恢复如初，她收敛好心思，微微摇头，温温的笑着，柔声道：“无妨，方才日头太过灼眼，不小心被伤到了。”

阮阮用眼角瞟了眼车窗，不禁心中觉得可笑，纱帘并未拉起，只透的进光亮，何来日头？！撒谎都不会撒，呵！

可阿如不愿说，阮阮也不想追问她，只道：“姐姐既然不舒服，那先休息会吧，到了幕府我叫你，可好？”

“甚好，多谢妹妹。”

阿如转过头，将脸隐于阮阮看不见的阴暗处，她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能够清楚的听到了它的跳动声，一下一下的，恨不得跳出胸膛，连胸膛都在震动，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样。

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她的心事，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忽然无意之间察觉到了幕老夫人的秘密。

关于幕老夫人对于阮阮的特殊对待，在这一刻，也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原来幕府真的不养闲人，不养蠢货，每个吃幕府喝幕府的人，定有他们自己的定位！

既然幕家的小姐们不能背负祸国殃民的骂名，但是却不能少了美貌这件武器，那这个骂名，就只好让别人背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