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新鲜的，艳丽的血，印在了沈冰诺的眼底，她目光的所到之处，入眼的都是明艳艳的红色，她看着它们染红了隋珠的面部，铁锈般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拉回了沈冰诺的理智。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冷汗爬上后背，刚刚……刚刚就是这双手，差一点，差一点就杀死了隋珠。

沈冰诺颤抖着双手，连带着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蓦然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冷，到处都是冷的，地是冷的，风是冷的，透过灵柩打进来的雨水，更是冷的。

心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死死的压着，沈冰诺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抓着自己的喉咙，一下一下，用力的，抓着。

一道道红印赫然出现在她修长的脖子上，道道痕迹被她抓破了，血肉渐渐模糊，外翻。

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沈冰诺呆呆的看向对方。

隋珠捂着冒着汩汩热血的额角，捂着那刚刚被沈冰诺拉扯时，撞到桌脚的额头。

沈冰诺望着她，眼中里全是雾蒙蒙的水光，她呆呆的翕动着嘴唇：“隋珠，对不起，隋珠，对不起，隋珠，对不起……”

“大太太，不是你的错。”隋珠眼中夹杂了血和泪，她抱住沈冰诺，安慰道，“大太太，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她们，是她们，大太太，我们不能倒下的，不能将家母位置拱手相让，她们越是想要，我们越是要牢牢的攥着，死也不放手，永不！”

沈冰诺眼中渐渐什起了光良，咬唇，重重的点了点头：“隋珠，我先帮你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去粮仓看看，多多少少是有线索的。”

“好。”

……

粮仓处围了一堆人，他们一手撑着伞，一手举着火把，看着大水夹入了泥土，冲进了粮仓，粮仓的门倒是紧紧的锁着，但是那泥水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从窃窃私语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喧闹至极。

张明言赶到时差点没跪下来，眼前粮仓门前一片狼藉。

他脸色由白转黑又转白，变换了一番后，停在了白的上面，他痛苦的哀嚎着，只差没哭声来：“我的亲娘舅哎，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让我抓到哪个小兔崽子干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微微红了眼眶，不停的咒骂着，也不怪他生气，自己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得发火，并且还指不定有他这样的，只是骂骂而已，定是要打人才解气。

幕府的马车由远及近，还未停稳，沈冰诺匆匆下了马车，连伞都来不及打。

张明言见她来了，瞬间定了心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来到沈冰诺身旁，接过隋珠手里的伞递给她。

沈冰诺撑开伞，来到那个被冲垮的地方，盯着那里一言不发。

不用猜都能知道，这里是人为破坏的，故意放块木板，就是为了摆她沈冰诺一道。

这里的工人都是沈冰诺从各大市场上面随机挑选的，她知道这才粮仓事件是一个很好的，可以把她从家母位置上弄下来的机会，她知道赵清雅绝对不会放过的。

她以为她们会在沥青或者是泥土、工人上面做手脚，也有想过在施工过程中，为此她处处小心，夜夜提防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而出事的三号粮仓这里，是由沈冰诺自己亲自负责的。

沈冰诺忍不住嘲讽，她们也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能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之下制造事端。

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如果真的有人想搞她的话，就会有千千万种的手段，敌人在暗她在明，她永远也无法猜出她们下一步的动作会是在哪里下手！

“张掌柜，”沈冰诺道，她脸上的倦意难掩，也不想再掩饰，“你去把三号粮仓所有参与过的施工人员名单拿来，然后一个个的对好名字，然后分开将他们关起来，只给食物不给水，不给油，不给汤，谁先服软愿意招供，或能证明自己无辜者便可放出，如果……”

沈冰诺缓缓侧头，扫视了人群一眼，才继续道：“如果没有一个人求饶，那么等我亲自来审问。”

“是。”张明言应着，心下却有些诧异，这大太太向来仁厚，没想到竟能想到如此狠毒的法子，只给吃的不喝的，比只给喝的不给吃的更难熬，水能饱肚，可代替食物，但无任何东西可代替水解渴，她……她这是要活活渴死他们啊！

至此，张明言没忍住悄悄抬头望向沈冰诺。

她面无表情，模样未变，还是以前那般秀外内中，身肢纤细，眼那是那样的眼，只是那眼中不再存了往日的柔和，而是透出了淡淡的冰凉，连带着整个人都让人感觉到了疏离与冷漠。

张明言感觉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她身上好像若隐若无的萦绕了淡漠，那种她散发出来的，冷到别人骨头里的冷。

沈冰诺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的法子太过于毒辣，从身心上都在折磨对方，但是那又如何，折磨她的还少了吗？！

她都差点……差点赔上了隋珠，从踏入幕府的那一刻起，她本想安安静静的，不争不抢的过完自己的一生，但是！她不争幕玹锦让她争，她不抢幕老夫人逼着她抢，她不要赵清雅硬是让她要！

沈冰诺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使得他们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的，任意妄为的欺负着她，凌辱着她，践踏着她！

凭什么她们对她就能毫不怜惜，而她就得处处替她人着想？！不觉得很可笑吗？嗯？

握着白纸伞的手掌渐渐收紧，直到骨节泛白，直到自己的袖子被隋珠拉了拉。

隋珠静静的与她对视，就在刚刚她清楚的看见了沈冰诺眼中浮起的戾气，她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她怕她再次失控，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见她回过神，朝自己微微一笑后，隋珠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