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茗的香气充满了整间屋子，白玉做的杯盏白净透亮，在光线下杯身外面，便能够将内里，碧绿色的茶水看的清清楚楚，水中漂浮着茶叶，上下翻腾，杯口烟雾袅袅，似那话本子里所说的，天宫里整日翻着的仙雾。

幕老夫人拿起杯盏，杯身温热，透进了手掌中，只觉得暖暖的，连带着心间都暖了。

幕老夫人微抿了一口，甘醇香甜。

“老夫人怎么样？”阿如紧张的问道。

“挺好的，”幕老夫人笑笑，“对了，方才你和那丫鬟在门外说什么呢？”

听到幕老夫人提起这事，阿如这才正色回道：“纸鸢那边来消息了。”

“哦？”幕老夫人稍稍将眉梢一挑，歪头看她，“怎么说？”

“人已经……”

阿如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是幕老夫人已然心知肚明了。

她们给纸鸢下的药极重，是可以通过人体皮肤，慢慢的渗透进血液的，药效并不算快，不能做到前面下了药，后面就能发作的效果。

但是，药效却是众多毒药中最重的，效果最好的。

此药名为蚀骨。

是可以让人七窍流血为亡的。

本味江湖人士所制，但是药方失传，因此，幕老夫人就这么一瓶。

为此，幕老夫人到有些儿心疼：“蚀骨，世间独此一瓶，别说千金难求，就是万金想买也买不到，如今儿，倒用在了纸鸢，这么个贱、骨头身上了！”

她有些许的愤恨不平。

阿如笑道：“老夫人，是幕府重要，还是蚀骨重要？”

阿如的答案对于幕老夫人来说，不言而喻，如果幕府不重要，她也是舍不得用这蚀骨，让纸鸢归西的。

“说到底，还是赵清雅这个娼、妇，留不住人心！若是对纸鸢好一点儿，也不存在遭到她的背叛！沈冰诺那个、贱、蹄子，更不可能！借此机会游说，让纸鸢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幕老夫人，是比较明事理的，虽然时不时的会护着自己的棋子，但是，她并未老糊涂到孰是孰非都分不清的地步里。

阿如看着幕老夫人这个模样，低声道：“老夫人别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如今那鬼婴的巫蛊之术还未解除，您身子若是再气一次，定是吃不消的。”

她轻声劝着。

这个道理幕老夫人自然是清楚的，但是，与赵清雅而言，最可恨的还是幕子林！

“阿如啊，我当初……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子林，做这档子伤天害理之事，”幕老夫人悔恨不已，虽然与她而言，年轻之时做的不厚道的事情，已然不在少数，然而，都全部比不得这档子搭上幕府上下的事情。

她说着，又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阿如见状，连忙拍了拍幕老夫人的后背，帮助她排痰，又快速的拿起痰盂，放到幕老夫人的面前。

等到她吐完擦干净嘴巴后，就忙是快步走到窗边，想要将窗户关上的时候，却听幕老夫人道。

“阿如，窗户就开着吧，我想透透气。”她拒绝道。

“可是……”阿如有些儿为难，自打入冬以来，幕老夫人的身子是每况愈下，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都是精炼的模样，但是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对于她的身体状况是最清楚不过的。

幕老夫人向来要强的很，因此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给任何人。

今儿个，在厅堂内劳累了许久，又站在了寒风之中，如今还要吹风，明日怕是……

阿如有些儿担心，但是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只得转过身，站回幕老夫人的身边。

“阿如，我与子林罪孽深重，我本不该贪恋幕府的权势的，但又不甘心它落入他人手中，我争了一辈子，也揽权了一辈子，怎么甘心，它落入他人之手，我……”幕老夫人还未说完，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她只觉得胸膛里一阵动荡，咳嗽的她都快喘不过气来，眼前更是一下一下的发着黑。

她咳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眼角处冒了点儿泪水。

“阿如，”幕老夫人声音嘶哑的厉害，“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身子快要不行了，大限……大限怕是要到了。”

听到这话，阿如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随后全是嗡嗡嗡的声音，她略带了哭腔，道：“老夫人，您……您若是……到时候阿如……阿如该怎么办啊？还不如让我随着你去了算了。”

阿如这话，说的不是讨好，是从心而论的，对于她而言，本来依靠便是幕老夫人，若是幕老夫人就此去了，她该何去何从？幕玹锦和沈冰诺，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她的！

幕老夫人偏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她，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阿如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人欺负了去，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定会在去之前，给你寻个好的去处。”

“老夫人，我……我不要好去处，我只想跟想你身边。”阿如抽噎着。

“傻孩子，”幕老夫人开在椅背上，目光朝上方望去，落在虚空之地，有些儿溃散，“就这么定了，不许讨价还价。”

面对幕老夫人的一槌定音，阿如别无他法，只得点点头，道了一句“好”。

“阿如，你放心，我现在还不能死，子林那档子伤天害理之事，还没有做完，明年五月初三，是她的生日，还魂最佳的日子，子林已跟我说过了，他要将最终的借尸还魂，定在那日。”

“我会活到那日，等着他彻底完结此事，然后这才好确定，幕府保没保的下来，她才能归西而去，才能……”

幕老夫人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她撕扯着嗓子，继续道：“才能……才能有脸面去见他，才可以告诉他，他死后，我辛辛苦苦替他，不仅将幕府保护了下来，还壮大了起来，就算……就算子林做了那档子缺的事情，我……我还能将幕府保护了下来。”

“阿如，我想他了……”说到最后，幕老夫人声音越来越低了，等到最后的最后，竟然就忽的没了声音。

阿如心跳猛然一跳，赶忙去摸了摸幕老夫人，发现她只是睡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