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江南地区发生洪涝灾害，灾情严重，朝廷立即派大臣前去治水。

只是治水之后伴随而来的瘟疫，让朝廷很是头疼。

一时之间，朝中竟然无人敢去治瘟疫。

朝中大臣都知道，瘟疫最严重的地区是青州，在几十年前，那里也发生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瘟疫，当时主动请缨的，同时命丧此地的官员是吴仲谦。

他，正是吴老太太英年早逝的夫君，吴秋桐的祖父。

吴秋柏从知道灾情的时候就想前往灾区，只是，他有所顾忌。

他在书房坐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前往老太太的院子。

吴老太太正在看书，听下人来报：“老太太，大少爷来给您请安。”

吴老太太手一顿，声音温和：“去请他进来。”

吴秋柏行礼之后，吴老太太让他坐下：“秋柏，尝尝你姑母送来的茶。”

吴秋柏抿了一口茶，那是他从未喝过的好茶。他慢慢地品味着，感受着茶香在口腔中散开，然后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甘甜和清爽。

他不禁夸道：“果真是好茶。”

见吴老太太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他斟酌片刻，道：“祖母，孙儿想同您商量一件事情。”

吴老太太有些好奇，她这个孙子从小就有主见，很少会如此郑重地和她商量一件事情。

“你说说看。”

吴秋柏犹豫片刻，手紧紧攥着，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祖母，孙儿想去青州。”

吴老太太听到这个地名，心中一颤，稍稍平复心情之后开口：“那里现在不是在闹洪灾吗？圣上是派你去治水吗？”

吴秋柏解释：“祖母有所不知，水已经治好了，只是那里现在在闹瘟疫，当时派过去的官员病了，朝廷打算派人去。”

吴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乌云密布，她的手如同铁锤一般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桌上的茶盏似乎也被这股力量震撼，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在抗议着老太太的怒火。

老太太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担忧，她害怕吴秋柏遇到意外。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她内心的焦虑。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然而，尽管心中充满了生气与激动，老太太仍然努力保持着镇定，她知道，她必须要让吴秋柏明白他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

她厉声道：“你不许去。”

她似乎回到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的夫君也是和她商量着要去青州治瘟疫，那时，她一时心软，同意了，后来，他客死他乡，她孤寡半生。

吴秋柏没被老人家的怒火吓到，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他上前抚着老太太的后背，神情却很是认真，目光坚定：“祖母，孙儿想往救那里的百姓，他们现处水深火热之境，朝中无人愿往，孙儿欲奋力一试。”

吴老太太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努力？你不是大夫，朝中自然会有人去 你想去救处在水深火热的百姓，你去大理寺审案子一样可以。”

吴秋柏起身恭敬行礼，身姿挺拔，声音铿锵有力：“祖母，孙儿深知您对孙儿安危的忧虑，也理解您对祖父离世的难以忘怀。但孙儿自幼诵读圣贤书，立志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如今正是实现抱负的绝佳时机，孙儿愿为国家和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你请求外放，左右我吴府子弟决不能去治瘟疫，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吧。”吴老太太摆摆手，企图把他赶走。

吴秋柏坚持：“祖母 ，孙儿心意已决，还望祖母成全。”

吴老太太知道他性格有些随了吴仲谦 ，苦口婆心道：“那里实在危险，你回去吧，你祖父当年的事情一直是我心里的一块心病，你就当是为了祖母，为了家里吧。”

“祖母，孙儿都明白，只是朝廷计划派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前往，孙儿身体康健，一定可以撑过去。当年祖父不也是怀着救助百姓的大义之心前往的吗？孙儿相信，如果祖父还在世，他也希望孙儿前往。”

吴老太太看着眼前和亡夫长相相似的孙子，陷入沉思，当年虽然吴仲谦说是为了家族，但她知道，他也是为了百姓 。

吴老太太叹气，眼中满是担忧：“你如今也成亲了，你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报复，你想想你的新婚妻子，你万一有个好歹，那文清怎么办，她才刚嫁过来，孩子也没有，当年你祖父离开的时候，祖母已经有你父亲和你姑母了，日子尚且如此艰难，她母亲已经去世，弟弟年幼，如果夫君去世，还没有孩子，那你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秋柏，回去吧。”

吴老太太她是经历过那种孤立无援的日子的人，她不能让孙媳妇像她当年一样。

吴秋柏一下子泄了气，是啊，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他已经成亲了，他万一出意外，以文清的性格绝对不会改嫁，难道他真的要让文清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给他守寡吗？

他知道他舍不得，他甚至都舍不得他掉眼泪，怎么可能会舍得让她孤独终老呢。

他在回去的时候想了很多。

他和文清夫妻一体，明明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和文清提过，这就是他口中的夫妻之间相互信任，坦诚相待吗？

去时志在必得，归时满心愧疚。

他回到院子的时候，胡文清看他满脸疲惫，还有些憔悴，她迎上去，有些担忧地问：“夫君 ，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向祖母请安吗？”

吴秋柏握着胡文清的手，声音有些闷闷的：“夫人，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夫妻俩坐下，吴秋柏还没有开口，下人就进来：“大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胡文清点头，转头对秋柏柔声道：“夫君先休息，我先去祖母那里，有什么晚上再说。”

吴秋柏知道吴老夫人想同胡文清说什么，他也没有阻止，只笑着点头：“好，文清，你早些回来，我在书房等你。”

胡文清难得在自己温润得体的夫君脸上看见几分小心翼翼，隐约见还有些不舍，她含笑道：“好，夫君，我先去了。”

吴秋柏看着胡文清远去的背影，他猛然发现，自己内心坚守的道义原则，在面对心爱之人后半生可能会孤苦无依时，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摇头苦笑，如果文清阻止他离开，他一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