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又矮又胖嘴也笨，平时和犯琴的吵骂十次有九次要落于下风，可这个时候，她们忽然同仇敌忾起来。

王梅附和着：“就是就是，凭什么离婚了不养你啊，你看你妈多辛苦，你去找他要钱去。”

李珊将这些嘲讽默默记在心里，低着头快跑了几步，后面两个女人的笑声仿佛是乘着风长了脚，总追着李珊，贴着她的耳朵吵个不停。

李珊特别喜欢冬天，因为天气冷，就不会有人坐在那里聊八卦，她可以放松的走过门洞回家，不被纠缠。

许多年后，她仍然喜欢白雪皑皑的冬天，或许这就是少年时期受到的伤害从不曾治愈，只有寒冷会给她独特的安全感。

到了初中之后，学校里的学生多了不少，周围十里八乡的小学同学都汇聚在这，李珊的成绩仍旧遥遥领先。

这也让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学生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跟随老师的喜好，老师喜欢某一个学生，其他学生自然就会想跟她交好。

这一天放学后，班上几个玩的几个比较好的女同学来找李珊：“珊，放学后我们去你家可以吗？今天的几何题很难，好多我们都不会，你给我们讲讲呗？”

李珊犹豫了一下，她家没有书桌，她平时写作业都是用着家里的饭桌，可这是第一次有同学主动要求来玩，她不想拒绝，哪个小孩子不想有自己的朋友圈呢？

于是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放学后，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围绕在李珊周围，一个同学拿出几瓶酸奶给她们分着喝：“我爸买的，我就不爱喝，他非要说对肠胃好，来，咱们一起喝。”

这是李珊第一次见到酸奶，她也没有喝过，别说酸奶，平时别的同学喝的可乐，矿泉水，她都没有尝过，就连妈妈平时卖的雪糕，她也不舍得吃，那都是家里的生活费呀。

她偷偷瞄着别的女孩，看她们是怎么把吸管插进酸奶瓶的，她也学着做，甜甜的酸奶沁入心脾，原来还有这么好喝的东西。

几个人说笑间就到了李珊家。

她家的地是很古早的那种硬土地，连个最便宜的红砖都没铺，因为家里的地势比外面还要低，所以一年四季都很潮湿。

杨晓玲为了避免衣柜受潮，在每个柜子的四角都垫上了石头，将衣柜抬高。

或许是几个女孩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么破旧的房子了，其中一个无心问道：“这是你奶奶家吗？不会是你家吧。”

李珊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回答。

另外一个女孩笑道：“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家，现在谁家还看黑白电视啊。”

李珊瞥了一眼家里那台她觉得很宝贝的电视。

说话间，一个女孩就走到电视前打开了电视：“我还没看过黑白电视呢，打开看看，能收到几个台？”

李珊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这个时候，杨晓玲回来了，她第一次见李珊带同学回来，自己也呆了一下，然后她就走到了电视前，很自然的关掉了电视机：“你们作业写完了吗？写作业去吧。”

李珊知道，妈妈这是怕浪费电。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互看了一下，一个女孩说：“也对，咱们写作业吧。”

忽然，一个女孩大叫起来：“有蛇！”

其她姑娘立刻吓的后退两步，李珊顺着那个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柜子和地面的空隙间，一条灰色的长蛇在弯曲游走。

女孩们吓坏了，尖叫着跑出这个昏暗的屋子。

杨晓玲也是怕蛇的，她眼睛盯着蛇却不知道怎么办。

李珊轻轻叹了口气，去拿了个扫把，把蛇从柜子地下逼了出来，然后拎着蛇尾巴，那条蛇被捉住也是十分生气，卷曲着头和身子，似乎想要攀到李珊胳膊上来。

李珊随手甩了两下，将它丢进了院子里的菜地。

女孩们慌作一团跟李珊说再见。

杨晓玲也没有留她们，毕竟要到晚上了，留在这里晚上吃什么呀。

李珊看着她们离去，并没有觉得有丁点失望，仿佛这就是该她过的日子。

晚上，她们照例吃土豆，对于饮食李珊从来没有半点期待，夏天吃土豆，冬天吃白菜，这是固定规律。

有一年，李珊过生日，妈妈问她想吃什么，她回答，炖一盘白菜心吧，没有帮子的那种白菜心。

杨晓玲答应了，那天，她还给李珊买了一个一块钱的小蛋糕，粉红色塑料盒子装着，里面的蛋糕都是廉价的糖味。

但是李珊吃的特别开心。

昏黄的灯光下，李珊和杨晓玲对坐着吃饭，最近班里要定一本物理材料，七十五块钱，这在李蜚眼里是巨款，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杨晓玲开口。

杨晓玲似乎察觉到女儿有心事：“珊儿，是学校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李珊摇摇头，她看了看杨晓玲，决定还是不说了，转头她看见柜子上有一个同学的矿泉水落在这里了。

李珊心想，这肯定是不要了吧，矿泉水什么味道呢？

她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嗯？跟普通的水一样嘛，她们为什么喜欢喝这个。”李珊喝完顺手把水瓶放回了原位。

谁知道第二天，那个叫马欣芯的女孩就找到李珊：“珊，昨天我们走的急，我在你家落了一瓶水，明天你拿给我呗。”

李珊掩饰住了心里的慌乱，点了点头：“好。”

她回到家，看着那个空的矿泉水瓶，舀了一瓢自己家的井水进去，在她看来，这些水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别人也喝不出来。

哪曾想，马欣芯喝了一口就吐掉了，她尖利着嗓子叫道：“怎么不是矿泉水啊，李珊，是不是你偷喝了又灌的别的水，你想喝就告诉我嘛，偷什么呢？”

李珊囧红了脸，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恨自己不该那么好奇。

就在同学哄笑之际，班里的林朗走了出来，他驱散了聚在一起的同学：“好啦，这有什么好笑的，一会儿老师来了看你们这么吵，要批评的。”

马欣芯挑衅的看着林朗：“怎么，用得着你英雄救美啊，我爸可是说了，你爸爸工厂的营业额八成靠我们马家，你在这跟我狂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