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头俯身看向摇椅上的人。

也趁着她遮脸，才敢释放出眼中缱绻着的无尽深情。

太子每天都会去梨花阁，却叮嘱王雪松不必告知阿离。

他看着她此时的样子，有些忍不住想笑，又有些酸涩到笑不出来。

听闻她今日出府了，他既希望她是进宫，又怕她进宫不是来看自己。

一路听说，她带着几本书去了御书房，又拐头去了慈宁宫。

他安慰自己，下一处便该是东宫了。

可他却听着暗卫回报，她回了昭阳殿。

他再也等不及。

于是，他便来了。

青枝已经悄悄地退到了不远处。

“缈缈，”太子泽宸道：“不想看到我吗？”

声音混着不容忽视的视线，就在头顶上方传来。

阿离本就极怕热，此时脸上盖着书，呼吸不畅，她莫名有点慌。

“可我想缈缈了。”太子的声音带了一丝委屈。

阿离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住，不过她还是将书往下滑了些，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们一站一躺，呼吸几乎相交。

他眼神灼热的望着她，伸出手想去握住她放在身前的素白小手。

阿离似想起什么一般，将手迅速的藏于身下。

太子动作停住，静静地看着她，清隽的脸上满是苍白无力的神色。

他的声音像含着沙砾一般沙哑，“缈缈不喜欢，我就不碰。”

他直起身子，离远了一些。只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站的位置替她挡去了落在她侧脸的日光。

阿离心头莫名地酸楚。

她明明已经有了心脏，有了身体，却仍觉得空荡荡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飘走。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信因果轮回，不敢信真心。

无论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

太子笔挺地站在她的侧方，漆黑如深渊的眸平视着远方的天际。

“缈缈，我有时觉得，这燕京繁荣昌盛，再多喧嚣热闹仿佛都与你无关。”

“我觉得，我好像留不下你。”

阿离翻过身，面对着他的背影。

他站在那里，好像深渊处下的一束白光，有他在她就能活。

阿离想说，不一样的，你是这世间唯一不一样的。

若他如晋王一般，明明白白的只为有所求。

多好。

阿离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可眼前挥之不去目之所及还是他的影子。

“渺渺，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眼中有我？”

这个问题，让阿离气鼓鼓地瞬间坐了起来。

讲不讲道理了，还不够有他么，是想让她怎样？！

阿离瞪着眼睛看向太子。

太子觉察到她的动作，早就看向了她。

太子的眼睛里有几条分明的红血丝，嘴角轻扬又克制地压住。目光专注，好像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说。

阿离潜意识的又想藏起来，想到他的话，又强忍着没有避开。

她向后背靠在摇椅上，微微喘气。她的身体，越发无力了。

“第几日了？”

似乎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太子脸上挂起淡淡笑容，“第五日了。”

第五日，还有两天。

阿离心里计算着，如果她今日不进宫，或者不见他，还有两日她就会消散。

“我若不与你有身体接触，大概还能活两日。”

太子心头一跳，蹙眉看向她，这话说的太重，他一时忘记了言语。

“自上次落水，我便发现了。大概是缺了些魂魄，可只要碰到太子哥哥，身体五感便能恢复过来。”

“所以，太子哥哥说的对，我是真的馋你的身子。”

阿离忍不住笑了。

太子依旧没有说话。

阿离叹了一口气，你看连修饰过的言语都能吓到人。

若告诉他真相呢。

阿离看着天，有些迷茫。

当人好难，要不还是当魂魄吧。

“所以，当初你在梨花阁时，你曾不想活了吗？”

太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把阿离吓了一跳。

“那时……”

手间有触感传来，带着温热。

阿离低头，视线落在两人松松交握的手。

再抬头，太子殿下的眼睛和鼻头无端红了些。

夏日里的蝉鸣声，清晰的传到阿离的耳朵，增添了几分烦躁不安。

“那时，你说要孤帮你留在梨花阁七日。缈缈，若最后那日孤晚去一时半刻，你是不是就要……”太子的声音越发嘶哑，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雪雾一般，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低低沉沉的。

想到那时他找到她时模样，孤寂无边。

太子的手一寸寸地收紧。

强烈的触感自手上一点点传来。

阿离低声，“那时不是。”

那时，她还算不得人。

太子眼眸深邃，“那这次……是吗？”

他一字一句地启唇，嗓音如浸入雪水般冰冷。

他对她从来都是温和的。

阿离的心跳随着五感的恢复更明显了些。

阿离对着这样陌生的他，有些呆愣。

她慢慢低下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太公平。”

“……我好像只是为了活着。”

阿离低声轻喃道。

“所以……你现在不想活了吗？”太子继续问道。

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阿离没有说话。

她怕开口，就要给人带上枷锁。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缘由。让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有所图。

她接近他，是有所图。

她说嫁他，也是有所图。

可她这段时间的慌乱，挣扎……欢喜，关切又算什么？

“所以，你才会问我有什么愿望。你需要触碰我才能活着，希望为我实现愿望甚至助我登上皇位来作为交换。”太子凛凛地注视着阿离，开始触及到过往的真相。

“那么，从现在起。缈缈，你的命是孤的了。”

他手上一用力，将阿离拉入了怀中。

“孤要你活着，陪在孤的身边。”

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阿离的眼眶开始温热。

垂在身旁的手，展开拥住了眼前的人。

“我很害怕，我叫阿离，又不是阿梨。万一以后……”

“缈缈，”太子打断了她，“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的命既然是我救下来的，就是我的了。”

“缈缈，孤心悦你。”

“是我自湖中救下的缈缈，是在梨花阁迷路的缈缈，也是练琴时生气的缈缈。”

虽然此时气氛正好，可阿离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缈缈，世间千万，你来了我才窥见这人间光彩。”

这句话，异常动人。

阿离耳根有些发红，“我们那……不说心悦，都说喜欢。”

这话有些像是在讨要什么。

阿离红着脸埋进太子的脖颈。

太子自胸膛哼笑出来。

他不问她说的那是哪，他早有感知，她或许跟他们不一样。

可这些都没有关系，她在就好。

“我喜欢缈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