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菲从楼上下来时，华文滔已经坐在一楼客厅的餐桌前了。

他换了一身白色对襟的中式绸衫，头发上还有些湿润，水迹顺着脖子有些浸润在了肩头。

看着华文滔的背影，戴菲突然很想带他回到她生活的那个时代。

他的这个年纪，正该是上大学的时候。他会喜欢什么专业呢，若还是军校，他也该是人群中最帅气亮眼的那个。

或许还会在某次见义勇为，或是什么活动中被偷拍，然后在网络上一夜爆红，拥有一大批小迷妹。

意识到自己再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戴菲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到了华文滔旁边，“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华文滔略起身，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睛。顿了几秒，声音很轻，“没事。”

他的声音轻柔，似乎怕吓到了什么。

戴菲回头让若兰去拿毛巾过来，毛巾拿过来后，华文滔随意的又擦了两下。

这时有小丫鬟端了面送过来，若兰摆好后，就带人都出去了。

客厅安静无声。

白衣少年眼神刚毅，气质俊美。

戴菲又忍不住遐想，他这样的人去了现代，怕是要被人说成少年老成。

“今天被吓到了吗？”戴菲问道。

华文滔看着她，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缓缓摇头，“今天连累你了，日后我会让人跟着保护你。”

戴菲其实有点吃不下东西，只拿了个勺子慢慢喝汤。

“没有什么连累的，近日你出行也小心一些，多带些人。”她没有拒绝司令府的保护。

华文滔并没有动桌子上的面，“那你早点休息。”

“好。”

他这一次没有再停留，跟着随从去了杜坤给他安排的院子休息。

戴菲看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出去。

若兰轻声过来，“小姐，您就喝了两口汤，要再吃点吗？”

戴菲低头，才发现她也是只喝了口汤就放下了勺子。

所以，他是在等她喝完才告辞吗？

戴菲没有在这里做纠结，她走到一旁的沙发处坐下来，“叫杜坤来。”

若兰没有半分犹豫，亲自去外院请杜坤。

“小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尽快找到凶手。”若兰在路上跟杜坤说道。

杜坤眼里露出狠厉，“那是自然。”

杜坤跟若兰一起进了小楼，戴菲看着他们进来，“都坐下说话。”

杜坤施礼后，坐在了沙发左侧，若兰坐到了右侧。

“我刚刚已经派人去了巡捕房，今日来袭击华少爷和小姐的那几个人，看着像是帮派出来的。”杜坤主动说道：“明日我找人去道上打听一下消息。”

一直平静的戴菲，此时连眉心都透着一种凌厉，“我要尽快知道是什么人，什么原因，是冲着我还是文滔。”

杜坤眼神一闪。

“是。”杜坤道。

……

戴菲是被梦惊醒的，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整个人仿佛被浸透。

半梦半醒间，她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她起身拉开台灯，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的手表，四点半。

她心理上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在昨天那样的情况下，她必须动手。

可她的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她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

她起身，长长的走廊上没有光。

四下回望，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戴菲蹙眉望了过去，这个时间除了一楼的若兰和两个小丫头，这个小楼没有其他人。

而她们在晚上，几乎不会上楼。

楼梯口很快出现了身影。

果然，是若兰。

“小姐，出事了，外面刚刚来的消息，商行起火了……”若兰一时没有反应，为什么戴菲会站在房门口。

戴菲猛地往前几步，“现在是什么情况？”

若兰连忙一口气说完，“小姐放心，没有人伤亡。只是商行的火太大，现在正在救火，大楼怕是不能用了。”

“宋管事来了，就在楼下。”

戴菲身子一软，好在及时扶住了墙。

她忍着身上忽冷忽热的难受，“我换身衣服就下去。”

戴菲使劲用手指掐在手心，这绝对不仅仅是巧合。

先是遇袭，接着就是商行起火。

所以，是她的到来和改变，终究还是触及到了什么吗？

戴菲再想去探寻原主的记忆时，发现她什么都看不到了。那些原本清晰无比，如同电影录制一般的记忆，没有了。

她换下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穿上了一条白色的旗装。

一下楼便见到了宋彦男略带狼狈的模样。

她头发有些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脸上还带着些灰尘。

“大小姐。”宋彦男说道，“这不是意外。”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肯定，戴菲心里不断地推导演练，她或者戴氏出事，对谁更有利。能在发现戴氏或者说她不一样的第一时间出手，还是当着华文滔的面。

那就说明，这个人对戴氏和戴菲都无比熟悉。

宋彦男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戴菲，呼吸清浅的几乎都感觉不到。

“大小姐，您不用担心。”宋彦男出声安慰道，“人在，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是事情都赶在了一起，事情除了就要去解决。

小楼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噪噪。

宋彦男以为戴菲至少要问问商行的情况，或是起火的原因，所以跟梁可闻和晏云飞商量过后，由她来见大小姐。

但良久，只有微不可闻的一句话，“知道了。”

宋彦男木楞地看着戴菲。

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细麻麻的汗珠。

“大小姐，您怎么了？”宋彦男起身，朝着戴菲伸出手。

戴菲制止了她的动作，“宋姨，不用担心，我没事。”

宋彦男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做。

戴菲说道：“今晚辛苦您和梁叔、晏叔了，我要想一想。您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天亮了我跟您一起去商行。”

宋彦男应了一声，“好。”

然后看着戴菲缓缓站起来，又上了楼。

她坐在床边，望着外面微微发亮的天色。

“没有关系，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她只允许她脆弱这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