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一枚铜币等月儿圆
作者:灯洺 | 分类:仙侠 | 字数:44.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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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寻人往,牡丹舞
姤儿来京城已经快两个月了。
那日在大阳村山上的洞穴中过了一夜后,木吒仙人便带着姤儿离开,在人间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了。
那些时日木吒仙人正好空闲,又恰好受一同僚上仙所托到人间寻一人,木吒便想着顺道去看看姤儿。不曾想,竟看到那样落魄的姤儿,木吒仙人很是心疼,却又无奈不知如何安慰姤儿,总不能仗着神仙的资质找出那个把姤儿弄成这样的凡人揍一顿吧?姤儿之后也一直没对木吒仙人细说,他便也不再问,径自带着姤儿东游西逛起来。
找人是件十分麻烦的事,尤其是在过了许多年后只留有一点蛛丝马迹的时候。
木吒仙人要寻的那人是百年前瑶姬私嫁凡人生下的大儿子杨蛟。听说他自生下便能化为龙身,后来在天兵天将对他们一家人进行追捕时失踪了。说来也是天意莫测,杨家的二子和三女儿在历经数劫之后,或许是动摇了众仙之心,或许是因仙缘深厚,竟奇迹般地被归于仙班。如今天条对于仙凡之恋的修改,想必也是与此事有关。
一番跋山涉水后,木吒仙人带着姤儿找到了杨家原来的小村子。村中的老人只记得那时的天雷地火后,杨家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其子皆不知所踪,两人几无所获。
两人在那里盘桓了多日,除了探查消息,木吒仙人还抽空教授姤儿武艺。在身为武将的父亲教导之下,姤儿的身手进步迅速,学过的招式也都能融会贯通了。之后不久,木吒仙人接到了上仙的鸿羽传书,请他去京城里寻找杨蛟的下落。
之所以会提到京城,是因为京城的土地公偶然间看到了一颗黄绿色的随珠,虽小却光明如烛,其质不似人间凡品,所以悄悄偷了去呈递给天庭以作查验,恰巧递到了这位上仙手中,他从中感受到熟悉的龙息,认定这极有可能是杨蛟之物。不过那夹杂着或仙或邪之气的随珠,让这位上仙感到隐隐不安,他叮嘱木吒要小心查明,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就这样,姤儿随着木吒仙人来到了久慕大名的长安城。
土地公给他们指认了那随珠的主人,是醉花楼里一个小有名气的艺妓,名为乐柳儿。木吒和姤儿暗地里查到这名乐柳儿的身份,她出身京城近郊的一个小商贩家,父亲在她出生后不久在赶远处集市的路上遇到江湖上的贼人,逃跑时不幸从高处坠落而亡。她的母亲靠针线活儿度日,却依旧养不起自己和孩子,便狠心把她卖到了京城里的醉花楼里去学艺。好在乐柳儿天性聪慧,又精通赚钱之道,不仅多年来攒了不少银子,也慢慢成为了醉花楼里不可或缺的头牌儿之一。
虽然还不知道她的随珠从何而来,木吒却看出,这女子身上有股仙韵,便想着是否会与那杨蛟有关,却被姤儿道破了其中缘由。
第一次见到乐柳儿,姤儿就愣住了——她的样貌,和姤儿在臻归书院结识的好友柳悦,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乐柳儿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翠绿色的玉,柳叶形的,姤儿记得,那是柳悦的心爱之物,据柳悦说她的一身修为,都得益于那块从天而降的那块玉石。因此柳悦在被安排下凡修行时,特地含在了嘴里。
不曾想,柳悦嘴中的那块柳叶碧玉虽然随之来到了人间,竟是出现在这女子身上。难道,她会是她?
可是,乐柳儿却丝毫不认得姤儿,路上相遇时,她也是目不旁视地走过。而她的行姿与气质,也多了些柔媚傲气,少了柳悦的干练劲儿。
姤儿不明所以。
随着线索的愈加渺茫,加之涉及到人间之事,木吒一来不好插手干预,二来收到了父亲催回的传书,便只得将找人之事委托给了姤儿。姤儿是十分愿意的,不仅因为乐柳儿身上那块熟悉的碧玉,更因为她知道锦儿姐和苟杳也在京城里,留在这儿,姤儿有些许的安心感。
只是,姤儿并未去见林锦他们,甚至刻意躲避着。那村中的雪夜过后,姤儿的脚上便留下了一道狭长的疤痕,时刻让姤儿回想起吕岩一剑刺在身上的痛楚。
她不想见和他有关的人,她不想去想象当他们告诉吕岩她在这儿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不悦吧?还是根本无所谓?
木吒走后,姤儿就在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住了下。在成功和乐柳儿交了朋友之后,乐柳儿看她孤身一人,便给她在醉红楼后院里安排了个小屋。
话说乐柳儿那“钻进钱眼儿里”的性子真是与柳悦有过之而无不及,赚钱的法子也层出不穷。两人相识不久,乐柳儿便从姤儿身上看见了“商机”,她让姤儿在到醉红楼的必经之路上开个摊子,并把楼里娘子们的喜好暗中告诉了姤儿,于是姤儿就能够打着“必能取悦美人儿”的旗号,在过路的风流郎君中做起生意。
也因乐柳儿之故,姤儿得以在醉花楼里又多了份能领钱的活儿——伴舞。外有乐柳儿这样能歌善舞的师父教,内有协调的四肢与天赋,学了不久,姤儿便能不时地跟在舞队中充个人数了。
在京城里开始独立生活的姤儿,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了五花八门的事,日渐月染间,姤儿越发像个地地道道的凡人了。而姤儿也问了那随珠的来历,乐柳儿却说是和别人的秘密,始终闭口不言。
后来巧合之下,姤儿在长安街边发现了一只身上长着熟悉红斑的家猫,不禁打了个寒颤——为何又出现了这病症?于是姤儿为家猫解了妖毒,暗中查探后,发现它是从丁府跑出来的。
这丁府的主人丁铮,姤儿是记得的,不是因为在芮县的那次盗贼案才知晓他,而是这位丁中丞,就是十多年前在石井乡爆发疫灾时下乡体察的丁县令。对于这个当初不顾个人安危尽力帮助灾祸中的人们的官员,姤儿心内是抱有一份信任与敬重的。但是,这病症,为何会与丁府有关?
姤儿暗中去了两趟丁府探查。前几日去那里时,姤儿还碰上了不幸也沾染上这毒的贼人,可惜两人争斗间惊了丁府的人,如今她很难找到机会再进去了。
与此同时,日复一日,姤儿脚上疤痕的结痂渐渐脱落,多日前的难过也慢慢变淡了。但那再现的病症,却勾起了姤儿对吕岩的回忆,让她想起幼时雪地间,想起因缘再逢时。姤儿发现自己产生了一个难以想通的心思——明明是一同生活过的,为何对吕岩,却远比对林锦与苟杳更为想念?
尤其在除夕那天。
乐柳儿想出门去逛,又怕自己的身份会带来些不自在。姤儿在听说有除傩大队后,便买了几个有趣的面具,让乐柳儿和丫鬟们带上,跟着大队一起游街玩耍。
东市灯火通明,人多得只能席地而坐,却依旧兴致高涨,一起开怀畅饮。路边的玩意小吃,更是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姤儿不禁感叹,果然是“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啊。
只是那面具戴着吃东西实在太麻烦,姤儿买了个香喷喷的红豆糕,实在诱人,便把面具拉起扣在了头上。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公子哥儿看见了自己,他们认出了乐柳儿,邀她一同游东市。于是姤儿便被安排去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郎君送到鲜品阁里。
然后......
明明被侵犯得羞怒,明明是个穿着华丽动作呆滞的公子哥儿,却在一瞬间,姤儿好似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姤儿”。于是连同那酒气熏天的味道里,再回想起,仿佛也带上了熟悉的气息。
这样的“莫须有”,真真让人烦羞。
还未平定下昨日的烦扰,姤儿便被乐柳儿拉了去。原因是今晚本定好的诗乐会上,乐柳儿要舞一曲《忆秦娥》,但晌午后有人出高价请她到府上的宴会去排演,乐柳儿自然毫不犹豫地接了。此时让醉花楼的鸨母苏妈妈很不乐意,初一晚留在醉花楼的人本就少,《忆秦娥》又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独舞,她这一走,场面若撑不了,怕是丢了醉红楼的“声誉”。
于是,作为陪练已对动作十分熟悉的姤儿,便自然而然地被推上了台子。
第一次如此“抛头露面”,姤儿有些拘谨。但当熟悉的乐调一声声缓缓奏起,一身素裹的姤儿随之翩然起舞,便渐入其境,曲起曲落间,一气呵成。
直到台下爆出的一阵叫好声,姤儿才恍恍然看向台下的人们,又有些约束起来。
“敢问这位娘子,芳名如何称呼?”台下有人在喧闹中大声问着。姤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毕竟苏妈妈和柳儿她们都曾叮嘱过,在醉红楼里不能吐露真名,以免从此丢了女儿家的名声。姤儿踌躇间低下头,看见了烛火下的白裙和那多金丝绣的花,眼珠子一转,抬头笑着说道:
“牡丹,我叫白牡丹。”
底下顿时又传出一阵嘈杂——“牡丹,没听说过呀。”“是新来的吧。”“牡丹娘子,改日我们饮酒一叙如何......”
这时,一旁的苏妈妈见状急忙上台,一边暗中推着不知如何作答的姤儿示意她退下去,一边说道:“多谢各位的捧场,这是我们醉花楼精心准备的舞蹈,各位可看得尽兴?”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又道:“那么,这就是今日诗乐会的诗题咯——《忆秦娥》。在座的大才子们,桌上都有纸跟笔,倘若能在半柱香内以今晚在咱们这儿的见闻为据,填完一曲《忆秦娥》的祠,并且被众人推作最佳,我们呀,就免费请您一顿宴,请乐柳儿娘子作陪呢!”
听闻苏妈妈之言,众人一阵骚动,连连叫好,然后便各自飞速提起笔,凝神思索起来。
姤儿在台下看着众人的反应,情不自禁地笑了。环顾大厅往靠门处望去,在烛光跳跃中姤儿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僵住了笑。
他来了?咳咳,怎么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