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若松开他的手，轻声道：“去吧。”

她知道，秋珣一直想见玉沉烟，想和她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个时候，她在场并不合适。

不等秋珣回应，她就转过头静静地走开了，秋珣看着她的背影手紧握又松开，终究还是看向玉沉烟，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向那个幕篱下静默的影子。

有些事情，他要问清楚。

虞若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在寿宁公主府时小姑姑朝她微微点头的模样，那时的小姑姑，嘴角噙着一丝苦笑，眼神却是温柔而飘忽的，似是如释重负，又似是经历了漫长的纠缠时光终究放弃了抵抗。

秋漱玉，玉沉烟，小姑姑，还有已逝的温夫人，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切就好像一团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毛线儿，找不到头也找不到尾，她站在外面，看着她在乎的人深陷其中，却束手无策。

忽然，她顿住了，猛地转头，之间茫茫人海中一道人影迅速消失。

她立刻循着那熟悉的味道追了过去。

那是寒见草的味道，她曾经中的无忧之蛊，寒见草既是原料也是解药之一，这个味道，她绝对不会忘记。

那是在黑暗中纠缠了她整整两年多的味道。

凛冽的寒气之中透着一丝压抑的灼热腥气，像是被冰封的焦尸。

她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朝那丝味道追去，直到被一面墙堵住了去路。

她毫不犹豫地翻过墙，看清眼前情景时却傻了，这不是……寿宁公主府吗？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她抬起头，天色渐渐昏暗，远处隐隐有乌云压来，再不找到那个味道，等下了雨就闻不到了。

她闭上眼，沉下心，把自己融化在环境里去捕捉那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循着那丝气息缓缓前进。

追着那道气味，她走到了公主府的佛堂，不由得目光闪了闪。抬脚踏进，佛堂里空无一人，她低下头，地上也没有脚印，甚至还落了薄薄一层尘埃。

她不由得谨慎起来，做出防备的姿势缓缓前进。

那丝气味在一面墙后彻底消失了。

她站在那面墙前，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滑过那墙上的壁画，在碰到某一处时她眼睛一亮，轻轻按下去。

睁开眼时她却不由得想骂人，这谁想出来的猥琐主意，她按的地方正是壁画上女神的胸部。

又不是她闭着眼，她也不会好意思按上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脚下已出现一条黑漆漆的暗道，她顿了一顿，手里翻出一颗珠子轻轻捏碎扬在风中，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暗道。

这样白燃就会找过来的。

地道两边站了两排身着松散白衣的女神金像，露出半个丰满的胸部，白皙柔腻的手拖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一排夜明珠照明……

虞若心里都惊呆了，什么是穷奢极欲，这就是穷奢极欲啊。

要不是她现在有事儿，她都想把它们全敲下来带走了。

心里隐隐有了个大致轮廓，她继续向黑暗的尽头走去。

一路还真是一直夜明珠照明，拐过一个角落却是别有洞天。

准确的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监狱。

铁栏杆之后，一个个囚犯身着干净的白衣，面容却呆滞麻木，听到动静机械地抬起头看她，空洞的眼神莫名让人觉得阴森可怖，仿佛被一句死尸盯住了一般。

虞若深呼吸了一口气，顶着这一双双灰白色的眼睛的注视往前走，前面出现了一扇门，她迟疑了一下轻轻推开门，刺眼的白光差点没把她的眼睛给刺瞎。

她条件反射抬手挡了一下，才缓缓放开。

这是一间极为空旷的屋子，屋顶上缀着上百颗夜明珠，连接成星空的模样。屋子正中央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人。

她缓缓走进，那景象映入眼帘，她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扶着膝盖不停地干呕。

只见那灰白的躯体之上，肚子却被打开了，血淋淋的肠子和胃就明明晃晃地暴露在外面，上面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更可怕的是，那人还活着，她甚至还能看见那肚子在上下起伏着。

她身子有些颤抖，目光缓缓挪向那人的脸，一声尖叫就被自己捂住了。

那人的嘴被从两边划开，又细细缝好，看上去就像一个笑脸的模样，眼珠子仿佛灰白的弹珠一般僵硬地、一弹一弹地转动。

她不由得后退，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那人却把她稳稳地扶住了，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勾人的媚意，“没有人告诉过你，神明面前，要慎行吗？”

为什么，要进来呢？

“他，他怎么了？”虞若颤着声问道。

原疏顺着她惊恐的眼神看过去，却微微笑了起来，将她颤抖的手指握在掌心，“他呀，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说你要自己收拾他的，我怎么会让他死呢？”

虞若闭上了眼，“你这样，还不如杀了他。”

“若儿，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怜悯他吗？”原疏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她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没有。”

“不，你有。”他像是突然暴躁了起来，掐她下巴的手越发用力，几乎咬牙切齿一般，又忽然放松了下来，轻轻地笑了，“天真又善良的公主，是会成为恶魔的祭品的。”

“没事多看看正经书，少看话本子。”

她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平静地道，甚至还带着一丝诚恳的建议口吻。

原疏无奈地从后环抱住她，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失态的。”

“不知公子想看什么，撒泼耍赖还是歇斯底里？”

虞若挣脱开他的怀抱，转头面向他，圣洁的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出一分缥缈的不切实际的感觉，她抬起头，“原疏，你是狐狸，我可不是猴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有些事没必要说出来，不是吗？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叫他狐狸精时的模样，垂下眼眸，笑了，“小姐说过，要我做你的面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