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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无虞

作者:无山蕲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第187章 海晏河清

书名:公主无虞 作者:无山蕲 字数:4302 更新时间:2024-11-17 03:30:08

如满树芳菲乍惊,落英缤纷。

姑娘笑起来的眼睛盛着光,胜过人间四月春光。

那人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扇子啪得一下掉在地上,他慌忙低下头去捡,脚底却打了个滑,摔得趴在了地上。

便是醉了酒,也知道自己此时姿态不是很雅观。在姑娘面前出了糗,那人脸霎时红了半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打开扇子,若无其事地摇了摇,企图遮掩住自己尴尬的神色。

安心也被逗笑了,袖子捂着嘴偷着乐,附耳低声道:“这是哪来的糊涂虫,倒是有趣得很。”

虞若点了点她的脑袋,嗔道:“你呀,就是想看人家的笑话,还不快叫人来搀一下这位大人,若是冲撞了其他人可就不好了。”

安心吐了吐舌头,笑着离去叫人。

虞若用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笑道:“我的婢女已经去叫人了,大人在这儿歇一会可好?今儿是为珍妃娘娘贺喜的宴会,大人可不能醉酒失态。”

姑娘长得好看,人也温柔,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她松了口气,就保持着正常的距离,看着他不让他走动。

这家伙的确酒品极佳,竟然真的乖乖站在一边,像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

虞若这时候才开始仔细打量他,他穿着一件简单的淡青色官服,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一般,明明是书生的白净长相,偏生一双大眼茫然无辜地眨着,平添了几分憨憨的气质。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大大咧咧地问道。

他眼神空茫了一下,显得有些惶然无措,想了很久之后,迟疑道:“谈……谈瀛洲。”

还真是醉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虞若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好奇道:“海客谈瀛洲的谈瀛洲?”

他这回倒是清明了,口齿利落地回答道:“对,海客谈瀛洲的谈瀛洲。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虞若见他一副要吟诗的架势,赶忙打住,“行行行,我知道了,你不用往下背了。”

那人立刻闭了嘴,却歪了歪头,又看向她,“你的。”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名字?”

他点点头。

虞若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记好了,我叫虞若,”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那人皱起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忽然灵光一闪,指着虞若激动道:“我知道了,你你你,你是明熙长公主!”

他动作幅度过大,扇子又掉在地上,磕坏了一个角,他立刻捡起来,心疼地摸着扇子不说话,嘴却撅了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虞若心里觉得好笑,上前道:“别伤心了,这把坏了,我赔你一把新的好不好?”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真的吗?”

她点点头,“嗯,真的。”

他顿时兴奋了起来,可慢慢地,眼底的光又熄灭了下去,沮丧地道:“可是,我这个扇面是秋世子亲手画的,我废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

得了,还是秋云谒的粉丝……

虞若真有些无奈了,安慰道:“那我让他重新给你画一幅好不好?”

云哥哥要是懒得画,拿一幅从前的也是无妨嘛。

主要她看着他这样的神气,真的说不出让他伤心的话,他好像就有着让人想要满足他一切需求的神奇魔力。

谈瀛洲激动地一跃而起,忘了男女之防,扶住虞若的肩膀,激动地摇晃着,“真的吗真的吗真的能给我秋世子的画吗……”

他忘了,这里是水边……

虞若在掉进水里的一瞬间,突然很想拧下这只傻狗的狗头。

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灌入口鼻,她使劲扑腾着,反而沉得更深。她明明是会游泳的,可水底下似乎有一只手在纠缠着她的脚踝不让她上去,也许是被交错的水草缠绕住了,总之她感觉自己身子在不断下沉,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被淹没了。

天光在水面上方随着波纹浮动,在她眼底晃动,她暗红色的裙摆绽开,宛如晕开来的一滴血,又或者是在幽冥之处悄然绽放的地狱之花。

一只手臂忽然揽上她的腰,她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只看见眼前白影浮动,唇上印上一片温热,有气息在慢慢输送过来。

红色与白色的衣袂在幽暗的水底交织缠绕,美得动人心魄。

仿佛大海中随波逐流的小船,她感觉自己被夹带着游向岸边,新鲜空气一下子涌过来,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她呛出几口水来,总算感觉好了一些,猛然想起谈瀛洲,回过头去,他正在以一个奇迹难看的狗刨姿势笨拙地游过来。

他双手搭在岸上,朝虞若道:“拉,拉我一把。”

虞若却忽然朝他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温柔笑容,然后一脚又被正努力拱上案的谈某人重新踹下了水。

她满意地回过头来,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清淡眼眸,不由得怔了怔,目光落在他颜色极浅的唇色上,不由想起刚才在水中的事情,嗫嚅道:“云哥哥……”

第187章 海晏河清

他们浑身都湿透了,衣服冰凉地贴在肌肤上,在阳光下感觉黏腻难受,虞若却不敢动作,又小声唤了他一声,“云哥哥。”

秋云谒这才回过神来,垂眸望去,只见一滴水正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胸口,湿透的红色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轮廓,他不敢再看,连忙别过头去,低声道:“怎么样,还好吗?”

她点点头,又想到秋云谒现在看不到她,回答道:“没事。”

他声音有些发抖,像是强行压抑住琴弦的颤动,“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离开。”

说罢,他不由分说拦腰抱起她,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就消失在原地,留下谈瀛洲趴在岸边绝望地呼喊着:“秋世子!”

虞若知道他的考虑,他们两个人浑身湿透了,若是被人发现实在是说不清楚,更何况他们还是兄长与未来弟媳的关系。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来,轻声道:“去明熙宫。”

明熙宫她只有偶尔进宫是会留宿,平常虞清诏会派人定期打扫,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人的。

正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大概是因为记忆缺失的问题,对于这里她并没有一种疏离感,反而就像回家似的。他们运气还挺好,这里还有虞清诏多年前留下来的衣服,这样就省得再去找了。

虞若松了一口气,捡了一件白底松纹的抛给秋云谒,“虽然是旧衣服,但是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就是不知道等会儿皇兄看见会不会多想。

不过,虞若猜,以虞清诏这种毫不在意衣着的性子来说,因为都不会记得这是他从前的衣服。

她倒是比较担心秋云谒,他看上去洁癖应该很严重……

没想到秋云谒倒是面色如常地接了过去,转身就去换了。

虞若有些茫然,怎么总觉得云哥哥好像不是很想跟她说话一样。

不过现在先换个衣服吧。

她随便从衣橱里捡了件衣服出来,穿好后正巧听见秋云谒的敲门声,便一边系着玉佩一边道:“进来吧。”

秋云谒与虞清诏身形相仿,所以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极为妥帖,衬着他整个人如清淡的山水色一般,他抬手道:“过来。”

虞若不知所以,听话地走过去,他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梳妆镜前,然后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挑起她的长发放在掌心,她刚想问,就感觉到一阵热乎乎的,扭头望去,只见秋云谒正在用内力给她烘干头发。

她一时有些怔愣,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秋云谒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低声道:“会生病的。”

他神色如常,似乎帮一个姑娘吹头发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虞若的迷茫,他低头轻笑了一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在我眼里,你和阿珣一样,就只是我的弟弟妹妹罢了。”

所以,一直以来,是她误解了?

虞若呆呆地应了一声,思考着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之前多想了。

秋云谒见她安静了下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帮她烘干头发。

她到底是太小了,就算再工于心计也比不得他早已几经沉浮,想要骗过她对他来说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爱上阿珣的理由吧。

明朗纯粹的少年人的确比一个城府深沉的青年要更适合她。

她很理智,也很聪明。

只是,他机关算尽,却怎么也没算到自己真的会栽给一个小姑娘。

又或者说,如果她爱上的不是阿珣,那么他一定会用尽办法将她再抢回身边。

只可惜,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造化弄人罢了。

他清隽的容颜笼在阴影里辨不清神色,手上的动作却极为细致,将青丝分开,一缕一缕捧在掌心慢慢烘干,青丝在指缝间如流水一般穿行,他眼底不由得暗了暗。

其实在她出现以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孤独寂寞的生活,不是吗?如今不过是回到了起点,可却觉得是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命运垂怜,从此以后他依然可以常常看着她,看着她慢慢走过这一生,或者自己先走过这一生。并不是那么难熬,至少他还能看着她。

哪怕一生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能坦坦荡荡说出自己的心意。

世间珍贵的情意,不必非得宣之于口。

他望着镜中她明艳娇美的容颜,恍然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对成婚已久的夫妻,她对镜梳妆,而他温柔地替她梳理着青丝。

就像是……梦一样。

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实阿珣根本不必难过。”他忽然开口,虞若从镜中懵懵地看向他,他轻声说道,“你还是会喜欢上他的。”

她唯一遗忘的只有他,只有曾经对他的感情。

“啊!”门外忽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虞若和秋云谒对视一眼,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来,秋云谒拉住虞若的袖子,低声道:“门外有人来了。”

那一道尖叫声着实吸引了不少人。

虞若顿时心里有数了,冷笑了一声,“这么拙劣的伎俩,我还真是高看她了。”

她好歹一个公主,就这种深宫后宅里常见的无聊伎俩,用出来不嫌丢人吗?这种下作又无趣的手段,虞若觉得就连她那个傻乎乎的只知道暴力的三姐姐都不屑用。

虞若回过头,对秋云谒眨了眨眼睛,然后面不改色抬步走了出去,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她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宫女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再往后看,还有虞清诏、珍妃和一些诰命夫人。

她朝虞清诏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呵斥道:“吵什么吵,本公主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那宫女低着头,顿时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这是怎么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问道。

虞若直接抱着胸看向虞清诏,“皇兄怎么来了?”

虞清诏道:“槿舒邀了些女眷来御花园逛逛,我不放心,就陪着来了。”

她目光若有所思地瞥过珍妃此时还平坦的小腹,轻笑了一声,“皇兄还真是宠爱珍妃娘娘呢。”

那语气不辨喜怒,却自有一些人精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心里暗道这小公主怕是与珍妃娘娘不对付。

可公主说到底只是公主,珍妃肚子里的可是第一个龙种。

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宫女依然在瑟瑟发抖,虞若歪了歪脑袋,看向她,漫不经心地道:“该你说了,大白天的鬼叫什么?要是吓着龙种,你担待得起吗?”

她似乎等的就是这一个问题,立刻朝着虞清诏的方向匍匐在地,脸压着地面,颤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奉旨定期来打扫明熙宫,可刚才进去,却,却看见公主和秋世子两个人……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惊扰圣驾的。”

瞧瞧这欲言又止、拖拖拉拉的语气,还挺会给人联想空间的。

众人目光惊疑,看向虞若和身后缓缓走出的虞清诏,神色顿时就变了,各怀心思。

却听见虞若忽然啪啪啪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