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盼着当厂办主任，等着看马仞山有求于自己的表情，然而希望越高，落空越痛。

“那你也不能害我，挪用公款可大可小，我可能得坐牢！”

“我没害你，是帮你，不想让你越走越远。咱闺女在看守所，你着急过吗？没有吧？”

“怎么不着急？”高鑫恨不得每天去看一眼女儿。

“我真是不懂你，一个登报道歉声明能花几个钱，你非要花四十万找律师打官司。如果这四十万马上让女儿出看守所，我肯定花，可你用它继续拖延时间，你还舔脸说着急？”

“那你说，我们登报后，全世界不得以为我们梦瑶是骗子、造谣者，这事得从根上遏制。”高鑫振振有词。

看着高鑫依然用这种拙劣的理由骗自己，白航明白这些年的隐忍都是无用功。高鑫不会变，在他眼里没好人；在他的心里，错的永远都是别人。“高梦瑶不会因为一个道歉声明变成骗子、造谣者，相反，拒绝道歉才说明她的品质有问题。我们错了，就得承认错误，你用一个错误掩盖另一个错误，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是个特别简单的道理，高鑫不是不懂，而是这些年坏事做多了，根本不想懂。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去道歉？”高鑫气红了眼，举起手，手落在半空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落下。

白航眼含泪、面带微笑，“你还算有人性！”

什么叫还算有人性，高鑫不能容忍白航对他真情的质疑，一个回手，将虚弱的白航打翻在地。“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你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对马仞山贼心不死。”

“我们的日子过到头了！”白航抖抖身上的灰尘，拖着病弱的身子往家走，没几步，一头栽在地上。

下午，高鑫去了看守所。他想让女儿劝劝白航，毕竟母女连心。然而，高梦瑶眼眶淤青坐在对面，让高鑫瞬间变得六神无主。“瑶瑶，你怎么了？”女儿一定受了虐待，他使劲儿地敲着玻璃。

“请家属坐下！”广播喇叭警告。

“我女儿怎么了？怎么了？”高鑫的心都要碎了，拍玻璃窗的手根本停不下来。

“爸，你别这样，我没事。”看着法警把父亲按倒在地，高梦瑶又伤心又难过，早没了娇小姐的傲气。“阿姨，你帮帮我爸爸吧。”高梦瑶乞求女看守。

“好了，好了，没事，家属老实坐下，要么以后不许探视。”女看守厉声说。女孩的父亲几乎一天来一次，登报道歉可以救孩子，不需要赔钱也没有刑事责任，拖这么长时间，女看守琢磨不透这家人在干啥！

“爸，你没事吧，我妈怎么了没来，她也不来看看我。”高梦瑶想妈妈，更想早日出去。任家老太太早出去了，她为什么不能？

“你妈妈身体不太好，在家躺着，听话，爸爸这就去登报，带你回家。”高梦瑶是高鑫的如掌上明珠，疼爱着长大，哪受到了这份苦。

“什么时候能出去，我一天都不想在这待了。”高梦瑶害怕回牢房，她最小，得给人端屎端尿，稍微不愿意，就一顿拳打脚踢，还不能声张，得自己忍着。

“明天，明天，爸爸一定把你救出去。”高鑫保证。虽然陈鸣老师提交了起诉文件，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高梦瑶还是他的学生，他一定不忍心。

出了看守所，走在乡间的土路上，高鑫痛哭流涕，这就是传说的监狱风云吗？为什么让女儿承受这些？这都是马家的错误，他一定要血债血偿。高鑫拨通了王芳的电话，“王律师，我要登报道歉，你和马家的律师沟通一下，明天救我女儿出看守所。”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陈鸣的律师主张10万元赔偿，主要是精神损失费和住院费。”

“答应他们！”高鑫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女儿。

“高总，您没事吧？”

“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女儿出看守所，她在里面被打了。”高鑫没忍住，在电话里痛哭。

“哦，好，我现在就去办。”其实一开始，王芳就建议高鑫接受马家的所有条件，但是高鑫不想公开道歉，所以这事一来二去就像滚雪球一样，越变越复杂。这其中的曲折，除了当事人谁能想象得到，王碧华是英雄的遗孀，自然没人敢诟病，反而是高梦瑶，已经成了网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任家已经搬到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生活，高家也要离开这个城市吗？

“对了，我能不能告看守所玩忽职守？”高鑫咽不下这口气，什么人敢打他的宝贝。

“我劝您别这么做，里面关着犯人，作奸犯科无所不为，何必惹一身骚，还不好洗。”高鑫的脑洞奇大，还敢告看守所，一般人躲还来不及，真是骨骼清奇。

“好吧，我就问问。求你，让我女儿明天出来。”高鑫越说越可怜。

“放心吧，高总，您尽快联系纸媒，我这就给受害人答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高鑫，咎由自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家里没有青菜，也没有蛋肉，晚饭，高鑫和白航吃了清水煮面条。

高鑫边吃，眼泪又泄了闸，“航航，别走好吗？我错了！”

“每次承认错误快，犯错更快，我累了，不想再原谅，放手吧，我们都活得自在些。”白航嚼着没味儿的白面条，想着这散伙饭还真应景，一穷二白。面对十几年的夫妻情谊，她不忍心也不能看着高鑫进监狱，把四十万转账给厂里财务。剩下的十万给了陈鸣，这是高梦瑶一个玩笑的代价，也是她溺爱的代价。

“家里没你，梦瑶该多失望！”高鑫幻想着最后一搏。

“你错了，是家里没你，我不会走，该走的是你！”白航一字一顿地说。

“航航，你变得这么绝情，我都不认识你。”

“如果钱还在，我能分个25万，买个房子和瑶瑶一起过日子；你挥霍了家里所有的钱，只剩下这套房子，还要争吗？”

白航死鱼一样的眼睛，空洞而冰冷，高鑫不敢看。“给你，给你，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