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登基的时间不长，但倪浴懂道理，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他统治的基础。如今，要想彻底根治疫症必须有强有力的手段，才能阻断传染源。制定特效药方，需要时日。倪浴也是医术大成者，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是如何才能既不挨骂，又不破传统呢？

“我还就不信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倪中，你说！”就是哥哥在，也不一定能有更好的法子。倪浴这么说，希望有朝一日，如果百姓的议论有损了他的名誉，找个替罪羊。

“国家，我有个法子，但有风险……”

果然，人是要有压力的。“快说！”

“百姓喜欢海葬，无非是对来世有个美好的寄托，希望能早升极乐。这些病逝的人还要烧，但我们在疫病结束后，以国家的名义请方丈为他们超度灵魂……”

还不等倪中说完，倪浴迫不及待拍手，“好！就这么办，本君就知道你有办法。”

倪中擦拭了额头的汗，内心翻腾了无数只草泥马，明明是找自己来当替罪羊，“那臣退下，准备去禹城。”

程毅送穆怀春回家，远远看见穆家父母站在门口等人。

“程将军！”穆母激动地、跌撞地迎向前。

“母亲！”穆怀春心一酸，不忍再装傻。

“孩子？孩子！”穆母握着穆怀春的手，“你好了？你好了！老头子！”

经穆母一喊，左邻右舍的人走出来看热闹，纷纷与穆怀春打招呼，整条街像过年一样开心、欢快。

“孩子，你……”穆父泪眼迷蒙，止不住地点头。

“父亲、母亲，程将军请了最好的医生，帮儿子治好了病。”穆怀春跪在父母身前。

“哪个医生，我们要专程过去谢谢他！程将军，您是大恩人啊！”穆父跪拜程毅。

“老人家，快起身，我承受不起！”程毅也没想到今日一事虎头蛇尾，竟是场瘟疫救了他们，不知是福是祸啊。

“父亲、母亲，治好我癔症的人正是国君倪浴，咱们以后不说他的坏话，他是好人。”

因为和疫情相关，程毅并未急着走，听了半程，觉得派去的人还靠谱才退出王宫。但穆怀春看得明白，当今国君爱惜名誉，不喜欢老百姓议论他，为了保护鱼市的亲朋好友，他顺水推舟，成全了倪浴的民声，同时也暗救了这些贫苦百姓。

“国君？真是大好人！还想着给孩子治病，国君啊，请受我一拜，从此以后我将为你祈福！”在穆父的带领下，邻居们纷纷给国君下跪、祈福。

“老人家，你们好生保重，我还有公务先走了。”程毅惦记疫情，护送平南王和太医院的人选还未定。

“程将军，我们备下了薄酒和饭食，您吃了再忙公务？”穆父说。

“不了，公务要紧，希望你们好好生活。”

程毅不忍看这些百姓的眼睛，更不忍看穆怀春，他本来有大好前程又勤奋好学，只因王族内斗，蒙冤受辱还没处说理。很多时候，程毅觉得活得没意思，人活着是为什么？虚无又如浮萍不定。今天还是王族贵胄，明天就可能是阶下囚，人生无常。

“程将军？”向东守在将军府的门口，有求于程毅。

“向大人，您这是等我？还没死心？我告诉你啊，那对兄妹如今是高山草原的贵客，有人撑腰，你别想让我的兄弟去送命。”程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故意高声回话。

“不是，你误会了，去了禹城之后，我肯定要留在当地赈镇疫，我的高堂还禹城，想请您和回程的军队统帅说句话，捎他们一程。”

程毅佩服向东的脸皮堪比城墙，刚刚还差点摆了他一刀，此时竟大言不惭地开口求人，“疫城的人要捎到哪去？”

“回京啊，送到司马府就好了。”向东陪笑说。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去问倪中大人。”程毅将缰绳给了管家，走进府内。

向东吃了闭门羹自然不甘心，狠命地敲门；然而程家的大门紧闭，纹丝不动。敲累了，向东坐在门口休息。

一旁的乞丐凑上前，“吆，这不是当朝大司马向东大人吗？”齐格伸出讨饭的破碗，满脸堆笑。

“你是，你是老师？”向东不敢想相信眼前这个贫困潦倒、衣衫褴褛的人是自己的老师、前朝大司马。

“什么老师，我教了背信弃义的学生，不配当老师！”齐格高傲地傻笑，又一次伸出破碗讨钱，“赏几个钱吧，大司马？”

被齐格当街讽刺，向东脸红一阵白一阵，“我，我哪有钱？”

“都大司马了，还能没钱，大家看啊，这些当官的都是铁公鸡，抠门呀！”齐格又退回台阶的避风处。

“给你！给你！”向东本想扔几个铜币，着急扔下了好几颗金豆子。

齐格悉数捡了起来，“看到没？这些当官富得流油，随便一赏，就是金豆子！”

“你！”向东气得把钱袋子摔在地上，“不给，你骂我抠门，给了，你又说我贪！”

“我可没说你贪！”齐格捡起钱袋子，将钱撒向四处，“官老爷，慈悲啊，散财了！”

呼啦，人们过来抢铜币和金子。

“齐格，你过分了！”向东心痛啊，刚刚收的礼金和官饷还没捂热乎，就给了乞丐。

“孩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这么骂父亲的畜生吗？”

不管向东怎么做，齐格都能挑出错来。眼见占不到便宜，向东赶紧驾马离开。

自从倪鸿兄妹离开西南国，齐格一直惦记着他们，听说暗子病好了，特意来程府等消息。齐格窝在台阶下，本不想见背叛师门的向东，直到程毅回来，才听明白，这坏蛋还在打倪鸿兄妹的主意。当齐格和程毅的眼神对上的一刹那，程将军告诉他倪鸿兄妹已定居高山草原，那里的国君对他们不错，让他放心。

程毅性情高傲，不愿意理向东这个泼皮无赖；但齐格是向东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不教父之过。此时必要站出来，为自己，也为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