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分钟，苏文总算是缓了过来，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沃伊塔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烈酒，他一边扯开了自己的衬衣领子，把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说了一句威胁的话语，但却说得有气无力。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不止是侮辱了我，你们还侮辱了整个维西家族。”

沃伊塔轻笑了起来，有谁会把一个被人怠慢了一下就过呼吸的小子的威胁当真呢？斯科蒂斯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没能成功。

“你和你的家族都会上绞刑架的！”

“您知道吗，我曾经当过您这样的贵族的护卫。而我的建议是，不要在一群职业罪犯中说这样的话。您父亲可能可以在今天日落之前派人来把他们统统吊死，但在那之前，您估计就已经被他们烤熟吃掉了，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剩下来。”

沃伊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抬头看着他，眼看他的呼吸频率加快，便随手拿过旁边那个纸袋，罩住了他的口鼻。苏文挥手打开了沃伊塔的手，但马上又瘫倒在了沙发上。斯科蒂斯赶紧凑过去，帮他缓解症状。

“羔羊到狼群里是会被吃干净的，或许你们应该考虑早点离开这里。”

沃伊塔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倚在小吧台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斯科蒂斯和苏文两人，她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狡诈的商场老手，却没想到只是两个小毛孩。她开始在心里评估是否需要与他们结盟，毕竟他们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哈特堡那群老家伙们叫回去关禁闭的样子。

连续两次过呼吸发作的苏文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像蔫了一样，之前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完全没有了。他给斯科蒂斯使了一个眼色，斯科蒂斯咬了咬下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开了口。

“不知道您和您的父亲请我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羞辱一下我们吗？”

“您知道吗，人在受到羞辱时会展现出真实的一面来。比如说，我认为维西子爵就是一个敏感的人。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这说明他能比别人更快地察觉的世界的变化，这在商界其实是一种罕见而优秀的品质。”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苏文差点又气得发作起来，但沃伊塔的后半句话让他陷入了迷茫。

他从小没少因为这个毛病被家中长辈苛责，大人都说是因为他的母亲在怀孕期间嘴馋偷吃过冰淇淋的缘故。父亲也曾一度声称如果他治不好这个毛病，就要把继承权交给他的弟弟米罗。当然这些都是气话，维西公爵还是知道一个激动就会因为喘气晕倒的儿子还是比一个长了个脑袋就只有喘气功能的儿子要强的。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他是全世界最富贵的一百个年轻人之一，他还是希望有人不要嘲笑他的缺陷，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嘲笑，而不是碍于他的权势与财富而不嘲笑。在这之前，他只遇到了斯科蒂斯一个人是这样的。

“想必现在您也应该已经知道了，用您预想的方式是不可能达成目标的。”

看着一脸惊讶的苏文和斯科蒂斯，沃伊塔给他们一人又倒了一杯酒。

“这里是曾经被皇帝和贵族们抛弃的人聚集的地方，苦日子也过了很久，像您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又大把撒钱，很难不被人理解为准备再抛弃他们一次。即使我父亲愿意出面，人心一时也很难挣回来……”

”您是说您的父亲愿意出面协调？“

苏文敏锐地捕捉到了沃伊塔话里最重要的字眼，他立刻追问了一句。

“看吧，我就说您是一个敏锐的人。我父亲是有这个意思，请您过来原本也是为了向家族的老朋友们展示您并非他们认为的那种贵族。”

“你想说是我搞砸了是吗？”

苏文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他心里很明白库布给他安排的那些东西并不是出于友好的目的。他从小在上流社会中长大，别的不清楚，这种人与人之间微妙的龃龉的含义他还是非常有自信可以看清的。

“话不能这么说，对于我们来说，您同意过来就已经是一个巨大让步了，我们不应该奢求别的什么东西。不过也还请您原谅那些招待准备不周的地方，毕竟我们家平时能交往的人就是这个水平上的。”

沃伊塔把之前库布那套乡下人理论又拿出来，用不惹人生气的方式又表述了一遍。

苏文没有想过她会那么爽快地承认自己家的确有不周到的地方，毕竟在他熟悉的那个上流社会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这让他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在他的认知中，如果作为一个贵族在这种时候还发火的话是不恰当的。

“算了。”

“维西子爵和卢那阁下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想要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让厨房去单独准备。”

沃伊塔起身帮他们二人又倒了一些酒并且加了一些冰块。

“给子爵准备一些清淡的东西吧，本地的菜肴都太……浓郁了，子爵不是很习惯。”

斯科蒂斯接过酒杯的时候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沃伊塔出门往宴会厅看了一眼，库布和他的老伙计们都玩得挺开心的。米哈伊尔看她出来投过来了询问的目光，沃伊塔冲他比了一个一切正常的手势，让他继续呆在宴会厅里，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

厨娘老莱莎一个人坐在厨房里抽着烟，今天的宴会雇了专门的厨师来在后院里搭了灶台，一贯忙碌的她反倒是清闲了下来。

她之前在兰茵的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医生怀疑她肺上的一块阴影可能是恶性的，但她坚决要说自己好了，两周前硬是出院飞回了霜北，依旧每天看起来乐呵呵的当她的厨娘。

“小姐，是在找这个吧。”

莱莎从保温箱里拿出一盘炸肉饼，放在了厨房的岛台上，又给沃伊塔倒了一杯牛奶。

“喝一点这个，解酒，对胃好。”

“莱莎妈妈，你还记得你之前做的那些朱紫国的菜肴吗？”

沃伊塔拿起一块肉饼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和莱莎交代给苏文和斯科蒂斯的小灶的安排。

“怎么了，你想吃那个了？”

沃伊塔用手指了指宴会厅的方向。

“哈特堡来的，吃不惯本地菜，说是口味太重了，您就给他们做点你学会的清淡小菜好了。”

“不过说好，是你让我做我才做的，我可不稀得给他们做饭。”

莱莎一面洗手一面打开冰箱查看有什么合适的原材料。

“是是是，辛苦莱莎妈妈了。”

沃伊塔一面把另一个肉饼塞进嘴里，一面奉承了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