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单的开场之后，诺格作为嘉宾上台领了奖，并进行了发言。沃伊塔可以看出，他准备得很用心，把他发明的新型合金从原理到现实成本核算再到他预想的生产基地统统讲了一遍。

但台下的人似乎并不在乎，一个个直接把不耐烦写在了脸上。他们中的一些人觉得明白这事可以挣大钱即可，除此之外多费一个脑细胞都是多余了。而另一部分则更糟，他们觉得今天这个活动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们进行社交，北方航线也好，新型合金技术也罢都是为了社交找来的由头。

诺格结束发言时，脸上明显显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他向人群中的沃伊塔投来了几近求救的目光。

“子爵阁下，失陪一下，这位克里诺斯教授是我以前在军队里熟人，我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沃伊塔找了个借口从苏文身边离开，已经开始忙着和他的亲戚朋友们打招呼的苏文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诺格一个人站在会展厅一条僻静的走廊尽头的窗子前面，那个刚刚得到的奖杯被他随意地放在窗台上。

“为什么就没有人懂这件事的重要性呢？如果我们有了北方航线，就不用再冒险去为了南方的出海口而去入侵别的国家了。财政不用再负担高额的军费开支，年轻人们也不用早早就死在离家万里的地方了。”

从面前玻璃的反光看见沃伊塔过来了，他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可是你懂啊，任何时候都不能指望大多数人会想那么多的。让你这样的人进皇家科学院就是为了让你们用你们的聪明才智来领导我们吗？”

沃伊塔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拿起那个放在窗台上的奖杯又递给了诺格。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气撒在你身上。”

诺格接过那个奖杯又看了看，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情绪失控，至少他还拿了一个奖杯不是吗？和这个奖杯一起发的那张支票也够他无忧无虑地生活一阵子了。

“你不必为这种事情道歉的。”

沃伊塔勾起了嘴角，伸手帮他抚平了一撮翘起来的头发。

诺格把奖杯放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沃伊塔的眼睛用近乎是表白的语调说道：“其实，我做这件事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你记得吗？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不得不去朗度，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事情。我想如果战争能停止的话，你今后遇到危险的可能应该也会降低一些。”

沃伊塔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从情人的角度来说，诺格这话的确动听，至少她还没有遇到一个男友和她说我攻破了一个技术难关只是为了让你能安全一点这种话。另一方面，抛开感情因素，他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我刚刚把你的饭碗砸掉了，虽然我是出于好心。

况且，沃伊塔也不认为，战争会因为北方航线开通就停止，南方的港口固然是这场战争的起因，但现在，已经远远不止这些了。

然而，后面这两件事都是诺格不必知道的。她眯起眼睛把脸凑到了诺格旁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说情话的水平最近提高了不少啊，是不是找到什么新的练习对象了？”

诺格以为沃伊塔误会了他，眼眶都红了起来，他张嘴想要解释的时候，沃伊塔凑过去亲吻了他。而他也很诚实地伸手揽住了沃伊塔的腰。沃伊塔听见有人似乎靠近了这边，可是她现在完全懒得理那人，而来人似乎也非常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

两人分开时，诺格却还想着刚刚那句玩笑话，张口又准备解释什么。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禁逗啊。算了，以后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

沃伊塔一面玩味着他的神色，一边做了一个自己永远不打算遵守的承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的是斯科蒂斯，没想到苏文这么快就又想起她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你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诺格努力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随手理了理被弄皱的西服下摆。沃伊塔给斯科蒂斯回了一条预制的短信，告诉他自己马上回来，然后凑到诺格的耳边几乎是贴在他的脸颊上说了这么一句：“那我们晚上再见吧。”

看着他瞬间红起来的脸，沃伊塔觉得心情大好，甚至连苏文都能再忍耐两天了。

走出那条走廊时，沃伊塔被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子叫住了。

“你好，女士，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沃伊塔并不打算搭理一个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她张望着寻找斯科蒂斯和苏文的身影。

“女士，我们必须谈谈！”

那个看似文静的女子见沃伊塔不理，直接伸手拉住沃伊塔的手腕，态度强硬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卫生间。而斯科蒂斯此时也给沃伊塔回了短信说，暂时不用她过来了。沃伊塔也就不再强硬拒绝，跟着她去了，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进卫生间，那个女子就把正在打扫的标牌放到了门口，神秘兮兮地挨个检查了隔间，确认卫生间里没人之后，才对沃伊塔开了口。

“我是克里诺斯教授的学生，我叫阿加塔。我看见刚才的事情了。”

倚在洗手池旁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的沃伊塔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她转过身，从手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我知道你是谁，我看过皇家通讯报对你的报道。虽然你今天没有戴婚戒，但我知道你是有丈夫的。你们刚才做的事情，是不道德的，你会毁了教授的！”

阿加塔话说的义正言辞，却只是让沃伊塔觉得想笑。沃伊塔缓缓把口红盖子拧上，放回手包里，忍着笑意问了她一句：“你多大了，20岁吗？”

“对于道德的认知与年龄无关，我虽然年轻，却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阿加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副道德小标兵的样子。

从镜子的倒影里，沃伊塔看见了阿加塔的外衣口袋里有一本书的轮廓。那是一本米茹斯国内罕见的小开本书籍，露出一角的封皮颜色也是米茹斯的出版商们并不喜欢使用的正红色。沃伊塔觉得这书有些眼熟，她曾经在她的前男友埃伦那里见过一本类似的书籍，那本书叫做《论君主制度的荒谬性》，在米茹斯是绝对的禁书。

虽然把握并不那么大，但沃伊塔还是随口诈了一句：“你要是真的担心你的教授，就不要揣着一本污蔑皇帝陛下的书籍在大庭广众之下乱窜。”

“你……”

阿加塔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趁她愣神的功夫，沃伊塔离开了卫生间，还和门口那个看着凭空出现的打扫标记一脸狐疑的清洁工非常友好地打了一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