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突然刮起了北风，看起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即将到来。

安全屋里并没有暖气，米哈伊尔去地窖里抱了木柴来在壁炉里升起了火。这间小小的屋子瞬间被柔和的火光照亮了，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之前那间狩猎小屋。那个时候，一切都单纯得多。

他努力让自己从美好的回忆里挣脱出来，保持冷静的头脑审视现在的局面。

“你的计划是什么？”

沃伊塔裹着毯子坐在安全屋的沙发床上，听见他这话突然笑了起来。

“我其实压根就没有计划，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坐到她的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要说一个至少乍一听会靠谱的计划，但脑海里却反复闪过他们刚刚在一起的那个夏天。当他问她对明天有什么计划的时候，她也总是裹着毯子坐在床垫上看着他，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等等看爸爸那边有什么消息吧，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

沃伊塔突然觉得很困，她重重地倒在沙发床上，认命一样闭上了眼睛。

天还没有亮，米哈伊尔就独自起了床，冒着大雪去反方向的另一个电话亭给库布打了电话。

“叫她闹够了就滚回来吧，都城里来的人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枪手也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听到库布这么说的时候米哈伊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偶尔也会觉得沃伊塔有过度反应的倾向，但这也和她最初预计得差太远了吧。

不过，危险解除了总是好事。他一面搓着手，一面走回了安全屋。

沃伊塔依旧睡得很熟，她似乎有一种天赋，能够在睡眠中感知附近活动的人是谁，如果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就会睡得很死。

米哈伊尔看着熟睡的她，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刚才库布的话。

只要他不说，她应该也不会想要自己主动要去联络库布。库布以及其他人也不会防备她现在偷偷跑路。她账户上可以带走的资金虽然不多，但也绝对足够他们一起去没人认识他们的偏远地区无忧无虑地过完这辈子。

想到这里，他又听到耳边有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在指责他，那个声音说：“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你比她大整整二十岁，你总有一天会走在她的前面。你要为了一点点自己的私欲就把她带到什么荒凉的地方，然后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完后半生吗？”

他正在纠结的时候，床上的沃伊塔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搓了搓鼻子，坐了起来。

她笑着抱怨了一句：“虽然我很喜欢壁炉，不过真的是太干了。”

就像逃避什么似的，米哈伊尔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走到房间那头的简易灶台旁边，装模作样地烧起了水。

沃伊塔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他身边，在柜子里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一边翻一边随意问道：“你去和爸爸打电话了？”

米哈伊尔伸手摸了摸自己被融化的雪花浸湿的衣领，突然想起她已经不是那个会相信他说的一切的小姑娘了。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沃伊塔把一个搪瓷茶缸伸到自来水管下面接了一杯水，然后就着这杯水就开始吃一包压缩饼干。

“爸爸他怎么说？”

米哈伊尔最后在脑子里面想了一遍那个美好的私奔幻梦，还是把一切都照实说了：“老爷他说你可以回去了，他已经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的了。”

沃伊塔却并不相信这种话，她觉得这是库布已经被控制的征兆。

她找出安全屋里的老式收音机，细致地调节了接收频率，找到一个克雷顿的广播电台，听到了今天份的爆料。与昨天的爆料相反，今天的内容里漏洞百出，即使是对于米茹斯和朱紫国之间交易一无所知的米哈伊尔也觉得假得有些过分了。

沃伊塔咬着手指甲想了半天，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克雷顿手里的那个所谓的前任米茹斯高级情报官员根本不是丘卡金娜，而是一个库布放出去的舌头。她爆的料里应该只有自己还有兰韵的那条线是真的。

考虑到之前的一些传闻，这样的举动不会完全激怒米茹斯的当权者，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失去朱紫国支持的准备。同时，也能够促使朱紫国那边反对和米茹斯同盟的人尽快执行他们脱钩的计划。

这就是库布完全不慌，还让耶科夫走正规渠道找他的原因，丘卡金娜还在他手里，虽然大概率可能已经死了。

一切虽然不是其他人想要的完美的样子，不过大家都得到了下台的台阶，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沃伊塔赌气一般把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扔到了厨房的灶台上，和米哈伊尔抱怨了起来。

“我被爸爸耍了，你相信吗？”

米哈伊尔拿起灶台上的茶壶给她的杯子里添了一些热水，从橱柜里找出了一包袋泡茶放进了她的杯子，摆出他惯常的老好人的样子说道：“我觉得这种词汇不应该被用在老爷身上，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建议你还是回去好好说清楚。”

沃伊塔虽然明白外面已经安全了，但心里还是别别扭扭的，她一直耽搁到天黑才回了家。一进家门，她就被库布单独叫去了书房。

“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你竟然信任那些你随便睡来的男人超过信任你的亲爹！”

一进门，库布就又吼叫了起来，但他脸上的神色中得意多过愤怒。他终于是在自己女儿这里把失去的分都挣了回来。

沃伊塔没有接她的话，眼睛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开始默默在心里数起了上面的菱形来。

“按理说，你已经结婚了，轮不到我来教训你了。只是，你那个废物丈夫一点用都没有，只好我亲自来了。无论如何，我们是一家人，即使是你觉得风向不对要逃跑，你也要记得回来带上你的爸爸，带上你的弟弟妹妹们！”

沃伊塔闻言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说到你的那个废物丈夫，我就忍不住要多说两句。你拼了命要嫁给他，我也不说什么。然后，你又不和他睡觉，还更加变本加厉地去睡外面的男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沃伊塔看着库布在如此激动的情绪下说了这么多话还没有气喘，心里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了。那么重的伤，他竟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