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沃伊塔一大早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出了门。既然寻常的消息渠道那边给出的重要消息不一致，她就自己亲自去验证一下。

诺格的实验室搬到了科学院豪华的主楼里。毕竟他现在也算是皇家科学院在新皇帝面前的头号红人了。

好心帮她带路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学生，估计以为她是实验室赞助人一类的角色，对她毕恭毕敬，无论她问什么都耐心地帮她解答。据他说，诺格最近开始了一个新课题，现在正是攻坚期，很是繁忙。

她走进实验室的时候，诺格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张空桌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凌乱的头发看起来好几天没有洗了。他似乎又在科学里找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沃伊塔有预感自己这趟可能要跑空，但同时又觉得诺格如果可以专心搞他的科学不再和那群预谋推翻君主制的危险人物混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男学生原本以为诺格听见有人进门会自己回头，结果发觉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诺格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见来人是沃伊塔表情有些尴尬，他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随口找了个领材料的借口把学生打发走了。

“你怎么来了？额……我是说，你可以提前打个招呼让我准备一下的。”

看到他窘迫的样子，沃伊塔觉得心情大好，只说：“我以为这算是给你一个惊喜。”

诺格对她露出一个表示歉意的笑容，示意她稍等一下，然后快步跑到实验室的内线电话那里，给还在里间看着锅炉的学生打了个电话，交代他们一定要按安全流程操作，自己要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隔着实验室外间和里间之间的观察窗，沃伊塔看见里面接电话的学生，竟然是阿加塔。而阿加塔显然也看到了她，立刻露出厌恶和恐惧交织的复杂表情。

挂了电话，诺格又跑了回来，不知是不是故意地，他用身体挡住沃伊塔望向观察窗的视线：“我们去办公室吧，这里面在进行一个很危险的实验，如果出现意外搞不好会爆炸的！”

沃伊塔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也没有为难他便跟着他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诺格的办公室布置也堪称豪华。只不过，却不那么整洁。炸鸡快餐的包装袋被随意地放在各种价格不菲的陈设上。科学院创始人的石膏胸像的博士帽上顶了三个装汽水的纸杯。一条画着一个有些扭曲的卡通笑脸的黄色毯子被随意丢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和它配套的枕头则被丢在了茶几上。

沃伊塔本能地去看房间墙上必备的皇帝肖像。幸好，这间办公室层高接近四米，悬挂在三米多高的书架顶端的皇帝照片还没有被不修边幅的诺格祸害到，否则，少不得又是一堆麻烦事。

看到这一幕，诺格觉得分外尴尬，他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就说你应该先打一个招呼的，至少可以让我先收拾一下。”

说着，他走了过去，把毯子掀到一边，试图在沙发上整理出一个可以坐人的地方。

沃伊塔笑了起来，只说：“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没必要那么正式的。”

她这话似乎引来了诺格的不满，他有些忿忿地把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扔到了一边。

沃伊塔缓缓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最近好吗？之前的事情有没有让什么奇怪的人找上你？”

诺格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幼稚，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因为熬夜有些干涩肿胀的眼睛，转过头来挤出了一丝笑容：“没有，我最近除了科学院内部的人，谁也没有见过。”

接着，他便本能地凑上来想要亲吻沃伊塔，但马上他又挣脱了，只说自己连续熬了好几天，都没怎么梳洗过，一边说，一边就像逃跑一样跑到了办公室的卫生间里去。沃伊塔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想必，里面也和外面一样杂乱。

沃伊塔走到了诺格的办公桌前，看见他的桌子上放了一张小小的向日葵的照片，不由地笑了起来。

她随意翻动着他摊开放在桌面的文稿，发现他似乎在研究一种冶炼新型合金过程中发现的新物质，这种物质似乎有某种药用价值。当然，具体的原理她一窍不通，她甚至读不出那种物质的名字。

“如果你渴了的话，可以先自己泡点茶，茶杯和茶叶都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

似乎是突然察觉到把客人晾着自己去洗澡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诺格顶着一脑袋的泡沫从卫生间里伸出头来交代了一句。

而坐在他办公椅上的沃伊塔却歪着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并冲他吹了一个口哨，把他吓得又缩回了卫生间里。

在一大堆演算用的废稿纸下面，沃伊塔发现了一封很是精致的信。信封上有华丽的暗纹，封口处还搞了一个樱花形状的火漆，凑近闻的话还有一股不算廉价香水的味道，即使不拆开也能大概猜到里面的内容。她略一思索，便把那封信塞到了自己的手袋里。

五分钟后，诺格围了一块毛巾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一出来就像精疲力尽一样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沃伊塔起身又去卫生间里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出来，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擦起头发。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诺格终于是开了口：“你知道吗？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沃伊塔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把手里的毛巾叠好放在了一边。

就像得到什么鼓励一样，诺格干脆躺下枕在了她的大腿上，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我有个学生叫阿加塔。她很聪明，但是运气不好，卷入了一些事情。”

沃伊塔笑了笑，隐瞒了自己和阿加塔接触过的事情，只说：“我知道她，她本来是要嫁给奎尔因家的少爷的，可惜，那个人出了意外。”

听到沃伊塔的话，诺格似乎很是不满，他瓮声瓮气的抱怨了一句：“这其实就是一个不可靠的系统，系统规定女子要依靠父亲依靠丈夫。结果他们却只能给她带来灾祸。”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他强行岔开了话题：“总之，她之前被强行送去北方去了，被安排在冶金厂当一个技术员。她发现那里的工人们都会用冶炼合金的残渣煮水当药喝，经过实验也发现的确有很强的镇定止痛效果。”

“所以你想要把那种东西提炼出来？”

“我是希望，如果这个东西能够提炼出来，我就让她独自享有这个成果，好让她能够堂堂正正地回到科学院来，不用像现在当一个头衔古怪的借调助手，随时担心又被人丢回北方去。这也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一点执念，他们有他们改变世界的做法，我也有我自己的做法。”

从他的话语中，沃伊塔嗅到了微妙的气息，这个“他们”似乎正是沃伊塔感兴趣的那群人，听诺格的语气，他似乎和那群人有了意见上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