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沉默着，任由林若寒自己发疯，等他没了力气，长遥才面无表情的开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

“不，这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想让她……”想让她一辈子都属于自己而已，没想过真的要她死啊！

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林若寒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闻言反应却十分激烈。狠狠地一掌拍在栏杆上，铁质的栏杆顿时发出一声闷响，滴滴答答的血如雨滴般淅淅沥沥的落下，迅速将脚下那一小片土地染成的血红。不过这诏狱自前朝之时就已经存在，里面也不知究竟死了多少人，血腥气历经这么多年都没有削减，这几滴血，不过是将之再染一遍罢了。

只是林若寒在短短几息之间，却已经衰老了不止几岁，头顶，甚至有几缕发丝都白了，这还是长遥亲眼看见的，没看见的，不知道有多少。林若寒似乎，在后悔，在痛苦。

然而，长遥对此却没有任何感觉。若是后悔，为何之前不做出更符合内心的决定，现在又开始难受了，难道之前做出决定的是死人吗？

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毫无形象可言的林若寒，长遥冷漠非常，对于林若寒来说，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喃，让他无比痛苦，却又不得不听。

“我与燕宁说了你的要求，你觉得她会同意。然而很遗憾，她并不同意。甚至，对此感到很厌恶。其实，若不是因为要劝你放过燕宁，我也会说出同样的话。你真的，让人觉得恶心！”

“当初，是你先来撩拨燕宁，是你先动心，也是你先死缠烂打的希望她嫁你。”

“燕宁嫁了，就算最开始，没有那么喜欢你，可也是抱着希望的。因为没有父母，燕宁从小就被家中人欺压，所以，一直都希望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过一辈子。她也不是要你一味地付出，自嫁给你开始，她为你做的还少吗？”

“她喜欢饮茶，所饮之时，必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才会觉得自在。她喜静，不喜欢喧哗，然而你的家人和好表妹却从早到晚去骚扰她让她不得安眠！她厌恶你与你那些红颜知己之间的烂事儿，却一次又一次的隐忍……”

看一眼陷入沉默的林若寒，长遥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再加上不想打扰燕宁与他之间的事情罢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

“话又说回来，既然不能坚持到底，没有那么喜欢燕宁，又为何连放手都做不到？！”

林若寒若肯放手，燕宁绝对不会触柱而亡！迁怒也好，成见也罢，长遥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林若寒这个人。不，可以说是厌恶！

“你不懂……”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可他这句解释却让长遥愈发厌恶起来。不过就是男人那点子劣根性而已，自己得不到的，就一定不让别人得到。

“我是不懂，你懂，所以，你就在牢里等着明日被处死吧。我会替燕宁亲眼看着！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林若寒本来还在沉默，却突然跟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高声喊起来，“等等，你等等！”

见长遥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林若寒急了，直接喊出来，“李燕宁，李燕宁她，她真的死了？那，她临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长遥实在是没有那个菩萨心肠再把燕宁临死之前的话转告给林若寒。可是他见长遥不吭声，就一直在不停的喊，直到将自己的嗓子给喊哑。在即将转过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长遥才终于微微停下脚步，转眼看着凌乱不堪的林若寒。

“她说了，这辈子，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与你死在一起！她日后的尸体，也绝对不会与你同葬！”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半响过后，林若寒忍不住痛哭出声，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可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李燕宁的性子。燕宁一直高傲莫名，可他一直都想让李燕宁低头。因为他那无法言说的隐晦心思，他不仅没能看见燕宁低头的姿态，反而得知了燕宁逝去的消息。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让燕宁去死的意思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为什么，我只是想看你对我低头而已。难道这些东西比活下来还要重要吗？！”

“啊——”

“为何，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只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李燕宁死后的现在，再也听不见答案了。身后，林若寒撕心裂肺的哀嚎也随着长遥的走动愈发低微，直到再也听不见，长遥才慢慢的舒了口气，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字不发。

身后临时跟过来的狱卒小心翼翼的看着陆长遥，生怕这位一时承受不住就发疯。不过还好，长遥的承受能力显然是比里面那个已经疯了的人好上许多。她甚至，还有精力与那些狱卒一一道谢后再走出去。这倒是让几个铁骨铮铮度汉子都觉得钦佩不已。

站在阳光灿烂的诏狱之外，长遥顿了顿身子，回身交代一下晴川，晴川也机灵，很快就又走进去，只是这次，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只不过，这个小丫头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奇怪。

“怎么，她还是不愿意出来？”

晴川皱着眉点了点头，“姚小姐说了，她要跟自己的丈夫孩子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一家人整整齐齐。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说，多谢小姐的帮忙。她心领了，但她心意已定，绝对不会改变……”其实最后还加了一句话的，只是晴川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说出啦，只能暂时忽视过去了。

看一眼晴川，长遥没有说话，既然晴川不说，那她也就不再多问了。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无非就是那些劝长遥的话，从出事到现在，这些话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转眼看了看这座沉默的诏狱，长遥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停下来对着它微微颔首。她前半生最好的两个友人都在这里，都即将死在这里。而她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施上这么一礼了……

自此一别，希望无论在哪个世界，她们彼此都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