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下，就是三十万北蛮大军，永安城的人，几乎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像样的外邦军队了，尤其是这种满含杀意的军队，简直是二十多年都没见过的凶厉。尤其是这只军队的意图简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永安，正正好挡在北蛮军队南下的路上，若是不除，北蛮人大费周章闹出来的动静，不就白费了？

此刻站在城墙之上，几乎没有人比这一刻更能感受到这千年城墙对他们的庇护，是如此坚固，又如此脆弱。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道防线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待到天亮，就是一场硬战！

裴东城好歹是个县令，之前是因为不知道北蛮的动静，现在已经知晓，即便他掉头就跑，即便能侥幸躲过北蛮人的铁蹄，怕也逃脱不过朝廷的制裁。如今剩下的，只有死战一条路！

看一眼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裴东城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丝慰藉的，他死在这里没关系，因为他入朝为官，领的是大魏的俸禄，也该为大魏鞠躬尽瘁，可他的儿子，却是无辜，能留下一丝血脉流传，已是上天垂怜……

“父亲！”

一个绝对不会在此时出现的声音蓦的出现，把正在感怀的裴东城那点儿莫名其妙的哀思瞬间给弄没了，裴东城简直是怒目圆睁的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气的几乎吐血！

“你这逆子，为何会回来！”

他不是把这混蛋给打晕让人带走了吗？为何裴垣这臭小子又回来了！不过这还用多说吗？只看那小子身后那些鼻青脸肿的护卫，就知道是这臭小子做的幺！

裴垣青紫着一张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老爹，那叫一个欠揍，“爹，咱家传宗接代的活，有弟弟一个人就够了，我回来陪陪你。我这么顽劣，反抗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裴东城顿时虎目含泪，这臭小子已经回来了，他总不能再让人把他带回去，更何况以这小混蛋的脾气，就算把他送回去，他也有门再跑回来。算了算了，他裴东城一生汲汲营营，由平民小子到如今的一县之主，这么多年的时间，也算不枉此生。人生最后时刻，还有儿子不离不弃，也算的上完美了。

“大人，大公子一直在闹，我等也是没办法……”

虽然听上去是在告状，可这两个护卫的表情可不是那样，反而纷纷对裴垣改了观，以前一直以为裴垣是个浪荡子，提起来都忍不住皱眉，可是之前裴垣醒了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那是毫不犹豫就开始反抗，他们，他们虽然挨了几拳，可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再者说，能跟着一个至纯至孝的主子，总比跟着一个没良心的主子强得多吧？

以前永安城的人都说二公子比大公子好到天上去了，可是如今一看，正经还真是没法比。不过大家又不可能说二公子做错了，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位是被打晕了带走的。可事实上，即便有裴东城的命令，可谁敢对两位公子下死手啊！没看见大公子刚出城就醒了吗？

所以啊，大家心里都是有底的。只是碍于这么多人，不想说罢了。

裴东城也没有多问，在确认裴熠已经出城之后，就将全副心思放在了守城之上，只是这个时候的他看见陆长遥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之前地动的时候他没有出面，如今呀大难临头却出来了，好像在摘果子一般。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许多了。

既然裴东城不在意了，陆长遥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说到底，其实还是她做了范围之外的事，裴东城若非要追究，她其实是不占优势的。

两人的目光一处触既离，没有一丝痕迹，再加上城墙之上昏暗的很，还真是没人发现他们这个眼神接触。裴垣自然也没有看见，但是他却看见陆长遥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慢吞吞的凑了过来，吭吭哧哧的，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个啥，你说这把裴东城给急得，索性去了另一边检查守城器械齐不齐全了。

“那个，长遥啊，我，之前那个……”

直接打断了裴垣的话，陆长遥还真是不在意这个，“你不必感到愧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没有对之质疑的权利。就比如此时此刻，你站在这里，和万千百姓在一起。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唯有，问心无愧而已。”

裴垣被陆长遥给说的，险些连眼泪都落了下来，即便忍了回去，眼眶也是红彤彤的，有些狼狈，为了转移自己的窘境，他连忙将话题转移到城墙下的三十万北蛮大军上去。

“长遥，你说，这北蛮军队来的时候也不算晚啊，为何他们偏要在此安营扎寨等到明日再战呢？难道是因为之前白将军也伤了他的筋骨？”

“……”

似乎抓到了什么灵光，长遥微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北蛮人驻扎在城门之下，真的只是为了对他们进行镇压或者威慑？又或者说，他们当真是为了原地驻扎修养，以待明日再战？不知怎的，陆长遥总觉得这些北蛮大军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之处，只是她一时间没想清楚哪里怪异了……

不对！他们太安静了！

陆长遥心里顿时一凉，抢过一个路过士兵的火把，直接往城墙下扔去。被抢了火把的士兵简直是无妄之灾，要点燃这个火把还要很长时间呢！被人给扔下去了，他还得再找一个！

板着脸往城墙下看去，下一刻，所有的抱怨都被咽回了肚子里。那士兵发出了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尖利惊叫：“敌袭——”

那一串串的，最快的都快要爬上城墙中央的，可不正是那些沉默寡言，似乎已经很是疲惫的北蛮战士吗？他们竟然趁着夜色，趁着永安城之人放松警惕，用特质的虎爪手什么的悄悄爬上了城墙，若不是陆长遥临时起意扔下去了一个火把，说不定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呢！虽说也有因为永安城之人自己放松了警惕的缘故，可这些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北蛮人，到底是怎么如此灵活就爬上城墙里来的呢？他们就在城墙之上，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