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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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病体
岁月静好的那段时光却是繁黎抹不去的痛,她看见那个叫梵狸的女子裹着黑袍在月色朦胧中播着种,只为几月后她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她看见那个叫梵狸的女子坐在三途河旁,一个人赏月的阴晴圆缺,她看见那个叫梵狸的女子在阴沟里像一只老鼠躲躲藏藏。
而她不想再做那个叫梵狸的女子!
像蚂蚁啃食似的刺痛顺着繁黎的手臂延伸至头顶,周围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她半睁着眼睛,望着那逆着光的人,“这是怎么了?”,发出的却是暗涩难听的声线。
“不要动,我在为你施针,梵狸姑娘。”,这熟悉的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
可她记不起来了...
温热的粥送到她的面前,逐渐清醒的繁黎知道是那个大夫,当初在三途河里救了她的那个男人。
“放下吧。”,繁黎故意冷眼看着他。
她不希望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对上自己这样冷漠的态度,那人的眼却仍可以保持着自持的冷静,清澈没有一丝杂念,繁黎有些害怕,因着在他眼中竟看不见贪,看不见欲。
这不正常!人生性贪婪,怎会没有欲望,没有欲望的人哪还有可以让人拿捏的把柄?繁黎看不惯,一切与她不同的人,她都看不惯。
“你吃点吧,对你身体好,一会还要服药。”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不相信他那么好心。
那日晕倒后她便没了记忆,这人对她做了什么还未可知,她又不是那些未经历世事的世家小姐,自然不会被他的温柔周到迷昏了眼。
“姑娘还是喝药吧,你的心脏可受不了这番折腾。”,繁黎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知道你说得是什么吗?你又知道你眼前之人是谁吗?”
繁黎眼中怒气极盛,果然,这天下之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也是如此,可想要威胁她,还是不可能!
苏言汋根本没被这儿吓到,反而如同面对一直呲牙咧嘴的小野猫似的,更加柔声细语起来,手上捧着药碗,慢慢舀起一勺,放在她嘴边。
繁黎一扭头,还是不喝。
“姑娘若是怕在下谋害,在下便先喝一口。”
他把勺子靠近了自己,轻轻一珉,便下了肚,然后放下了那个勺子,从旁边的架子上又拿了一个新的,接着舀起一勺药来,放到她嘴边上。
“可姑娘若是因着怕苦不爱喝这药,我这儿也备了蜜饯。”
繁黎转头看了他,他笑脸盈盈完全没被她的坏脾气所侵扰,谁说她怕谋害的,天知道谁死她都不会死,怕苦?更是无稽之谈。
便一张嘴就喝了那勺药,呃...确实很苦!
繁黎坐在小屋内的凉榻上,还开着窗户散着屋内的药味,身边是一阵阵的徐风,嘴里还含着刚刚塞进来的蜜饯果子,本应好眠,可怎得也入不了睡。
她看着月亮,感受心间慢慢传来的疼痛,先蔓延至五脏,后又传遍四肢百骸,唉,繁黎深深叹了口气,这用一颗心换一张脸的期限也要到了吧,在那人手里的那颗心怕是要坏了!
清晨的阳光叫醒了浅睡的繁黎,揉了揉眼好笑自己竟然会睡着了。半起身来发觉身上落满了冰霜,铺盖着的羊毛小被也打了绺,恍惚间自己好似还在三途河边的那个小房子里挨着冻,急急忙忙就要起身去河边打水用。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啊!”
繁黎一愣,未穿鞋袜的脚踏上冰凉的地面,直打着激灵,脑袋里的记忆线又捋顺清了,她还是繁黎呢,身不在那个小破屋,而在重金购买的,她亲自命名的“黎院”。
在那个丫鬟惊诧的目光下,她轻轻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才睡醒未梳洗的发丝有些凌乱,但丝毫不减她的美丽,更何况她此刻又恢复了那张生人勿近的冰山美人脸。
“帮我请苏大夫来黎院。”,繁黎长长的涂着精致丹蔻的指甲一下下敲着茶杯,震得茶水溅出杯外。
那丫鬟连枝自是清楚主子的脾性,吓得连声答应着,就往院外跑去了,繁黎掌心紧握住那茶杯内的一寸温暖,想着只要抓牢了,即使灼伤了自己也无妨。
连枝从院外匆匆赶来,繁黎伸长脖子看向她身后,可惜并没有她期待的身影。
“姑娘,苏大夫推辞了。”
哦,推了,繁黎扯了扯嘴角,有些嗤笑这苏言汋的不知好歹,多少人想要踏进她的黎院一步却不得,如今请他进来他倒是干脆地推辞了。
“既然如此,准备一下马车,他不来,我便去找他。”,繁黎狡黠的笑了。
“苏大夫对病人可真是苛刻啊。如今竟要病人亲自登门。”,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了。
“繁姑娘的身体需在屋内静养,按时服药即可,无需在下再登门回访。”
繁黎进了门,看到的就是他背着身侍弄着草药,头也不回地回着她的话。
繁黎有些生气,她既已生的这么美了,为何还是有人不愿意看她,不信邪地靠近他,双手似藤蔓攀上了他的肩膀,嘴唇接近他耳间若依若离地轻触,果然惹得他浑身战栗却又因她是女子推搡不得而局促无措。
“苏大夫,我得了心病,您看看这儿怎么治呢?”
轻吹一口气,繁黎暗笑,想着如此这般,这个榆木疙瘩不会都不为所动吧。
可一番挑逗之下,他恍地转了身子过来,大手一推就拨开了繁黎,丝毫没有刚刚顾及她是女子时的窘迫了。
繁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单薄的衣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那一刻繁黎觉得自己疯了,竟感觉那么真实,实实在在地痛觉让她觉得自己生动地活着。
她看着高高在上,站在原地的苏言汋满脸被她戏弄的涨红,她有些想笑,笑他这么容易就当了真,上了当,可笑声还没出口呢,眼前的光变得忽明忽暗,抬着头看向那一角天空,只怀念起当初的时光,和冰冷的河水,但没那么多时辰让她继续想了,那痛又一次袭来,眼角“嘣嘣”弹起青筋,捂住胸口的手也抽搐起来。
苏言汋从未想过他的一推竟然如此严重,那躺在地上的女子,从平静到现在的抽搐不已,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恨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情绪,恨自己推开她的那只手,她只是一个病患啊!
将她从地上抱起,没想到竟然轻如纸片,身上的骨骼硌得他手臂生疼。
又陷入了幻境吗?那周围的星光在向繁黎身边聚集,那个地方又出现了。她在那星光里乱窜,不在循着小路走,可最后她的面前依旧是那重重幕帘,不,不可能!繁黎的头很痛,她感觉一股力量将她向外拽去,是的,她不能留在这,她要离开。
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膛里的污浊之气吐出,繁黎从幻境里逃开。
她的眼对上了那个人关切的目光,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目光。
“你感觉怎么样。”她呆呆望着他,就像望着以前的自己。
伸手在那梨树下,那光秃秃的枝干透出别样美,她知道自己是要回去的。
“来这喝药。”身后的苏言汋手里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汁。
繁黎嫌弃地撇了撇嘴,不想喝可是还是乖乖的转身走到他身边。“苏大夫可不可以不喝。”想要赖皮般的扯着他的袖口,这是她惯用的手法。可是他只是冷冷望着她,将药放在了石桌上,甩开了她的手,离开。
她自然是明白他为何生气,气她对他所做之事竟和对那些人做的一样。
繁黎笑笑,可谁又在乎呢?她赖在这里也不就是依赖这份真实吗?
于是自那日起繁黎就就赖在了苏言汋的医馆里,虽每日被药泡着可身子却越来越差,近日里竟然连床都下不了了。
她气喘吁吁地抓住苏言汋正喂着她药的手,有些着急的寻了他的眼睛来。
她看着坐在床前守着自己的苏言汋,扯出一个自己以为的最好看的笑容来。
声音轻轻的就像是羽毛在肌肤上轻蹭惹来阵阵酥颤,“苏大夫是喜欢我的吧。”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她相信没有人可以拒绝她...这张脸。
“是,……又如何。”,他的眼没有一丝波动,没有贪,没有欲。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呢?”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颓然坠下,重重跌入榻里。
他默然的看着她,细心又体贴的把她的身子往榻内又移了移,那双眼睛就像看穿了她的小九九,让她顿时心虚了起来。
“我喜欢的是那日河边救下的姑娘。”
“可那不就是我吗?”
繁黎有些好笑,他又在和她玩文字游戏了,这儿难道有什么不同吗?喜欢便是喜欢了,和这世人一样,又没什么丢脸的,怕什么承认呢?
她狠狠地咳嗽起来,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更是让人怜惜,可苏言汋却放下了药碗,那里还剩下半部分,站起来,又是那样一双眼睛盯着繁黎,“明日姑娘便搬回去吧,苏某不再接待病患。”
繁黎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难道大大方方承认欢喜我,承认自己心里的欲就这么难吗?
她埂起了脖子,冲着苏言汋决绝而走的背影大喊道:“你怕了!你就是怕喜欢上我丢了苏大夫清冷的名声吧。”
没人回她,只剩下一阵阵激烈的干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