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疯？

陈盈忍着即将掉落的眼泪，真不知是要说他倒打一耙的好，还是说他血口喷人的好。

她紧紧靠住门，越想越觉得难过。

倏尔擦一擦眼泪，跑进殿中就不知做什么去了。

周弘治耳听得门里头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愣神，忙道：“陈盈，你给朕把门打开！”

可是陈盈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的话。

周弘治一连喊了数声，眼见得她不开门，气上心头，转了身就走，也不管外头还在下着滂沱大雨。

唬得高得禄急急撑伞跟上他，一面走一面劝道：“陛下，陛下，您慢点哎！这外头下着雨，路滑的很。贵妃娘娘她年纪还小，说话做事的确有些不知规矩，陛下您同他较什么真？”

“她年纪小什么？”

外头同她一般大的女子，莫不都在家规规矩矩的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她作为贵妃，倒不如世家门户里的媳妇。

高得禄听着不由好笑：“贵妃娘娘岂是世家媳妇能比？再者，娘娘往日里对待太子和公主尚算周到，虽说与太妃娘娘之间有些龃龉，可也都是事出有因，寻常贵妃娘娘见了太妃娘娘还是很尊重她老人家的。”

“哼，贵妃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为她说好话？”周弘治不悦的哼了一声。

高得禄忙陪着笑道：“老奴哪敢要贵妃娘娘的好处，陛下不是说老奴就是陛下的眼和耳吗？老奴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自然都得告诉陛下您才成啊。再则说，贵妃娘娘比陛下您小了八九岁，您就当让一让她，别气了。气坏自个儿身子，太妃娘娘知道，又该责骂奴才们照看不周了。”

“太妃娘娘那里，朕不说，又有谁知道朕生了气？”

周弘治冷冷一笑，不过心头的那股子气儿经由他的劝说，倒隐隐有些消退的迹象。

他走至廊檐下，雨丝儿扑面而来，雨点子噼啪打在砖瓦上，仿佛战马奔腾而过。

高得禄嘴里便哎呦着道：“看这天儿，雨下得比来时还大呢。”话音未落，忽听哗啦一声巨响，面前亮光刹那闪过，却是一道闪电劈空打在了凝月宫里栽种的月桂树上。

高得禄惊呼一声拍拍胸脯，回过神来，忙又去护着周弘治道：“陛下可曾有事？”

周弘治推开他的手：“不过是个闪电，瞧你那点出息。”

他面上有些不屑，见闪电之后，雷声一阵赛过一阵的高昂，抬一抬手想要着人备驾起行。

便在这时，又有一道声响传来。

不是闪电，也不是打雷，听着倒像是从偏殿里传出来的。

偏殿？

偏殿里如今只有陈盈一个人在，她做了什么？

周弘治一时想起那次他生气斥责了陈盈两句，结果来时就看见了她自缢的惊险一幕。今日他在气头上说了那样重的话，她会不会又做什么傻事？

“高得禄，快，快回去！”

周弘治急急调转头来，疾步便向偏殿跑去。

高得禄还没带听清楚他说什么呢，眼看他扭了头就往回走，忙也跟上去道：“陛下，陛下，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贵妃……盈盈……陈盈！”

周弘治且不理他，径自往里走，一直走到偏殿那里，伸手便去推偏殿的门。

可那门已然叫陈盈从里头栓上了，他晃动半晌也没晃开，情急之下，抬脚便向门踹去。

叵耐皇宫之中，样样物件都做得精巧结实，他连踹两下也没能踹动半分。

高得禄跟着他过来，眼瞅着君王如同发疯一般，拿那偏殿的门出气，忙不迭上去拦着他劝道：“陛下，贵妃娘娘若是有错，您大可同娘娘讲些道理，何苦同这些死物件生恼？”

“让开！”周弘治红着眼甩开他，偏殿里头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如同能把人吞噬下去的洞穴。陈盈在里头这么长时间，听他踹门也不吭一声，委实不像她的做派，她定然是在里头出事了。

他急起来，把拳头也拿出来，狠狠砸在那门上，高得禄看他越发疯魔，吓得正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厢银霜和莀若听见动静，都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磕头求情道：“陛下，娘娘再有错，也请陛下看在娘娘往日的辛劳上，就饶过贵妃娘娘这一回吧。若是陛下心中有气，要打要罚，都尽管打奴婢们，罚奴婢们好了，请陛下息怒！”

他息什么怒？贵妃都快要没了，他还能同谁生怒？

周弘治深恐再等下去，屋子里的那个人怕是就要无声无息的走了，忙扬声吩咐下去：“高得禄，传朕的旨意，让郭毅他们进来，把这扇门给朕撞开！”

这……这……这都什么事啊！

高得禄顶着一头雾水，跌跌撞撞跑到外面檐下，唤进了郭毅并一众值夜的大内侍卫。

一般而言，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陈盈并不大愿意郭毅等人在外值守的。只是郭毅乃是周弘治亲自下的旨意，着他寸步不得离凝月宫，是以没接到圣旨之前，哪怕外头下刀子，他也得带人守着。

好在凝月宫外的廊檐深长，倒也可避些风雨。

今晚当值，本以为还似平常一般，没什么要紧事，不成想陛下居然赶在雷雨天气过来了，且还把他们弟兄叫进了飞羽殿。

他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闻听高得禄说让他们把门撞开，脑子里就更加糊涂了，愣了一愣，竟一时没敢动弹。

惹得周弘治勃然大怒：“还不快去把门撞开！”

郭毅这才急急带着几个弟兄，齐齐用了蛮力，哐的一声，便把门从侧边撞掉了半扇。

看那偏殿里黑咕隆咚的，不知有什么让陛下这般着紧。

他不觉立在门槛处向里头望了一望，不意高得禄在他脑门上大拍了一把，气道：“还不快去掌灯！”

他回过神，忙就拿出火折子，把殿里的烛火点亮。

见周弘治已然摸着黑走进里头去了，他便也跟上去，忽而却被高得禄拉住，恨恨道：“该跟上去的时候你不去，不该你跟的时候，你腿脚又跑得快了，嫌命长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