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真是……就这点子出息，一个九品芝麻官有什么好稀罕的？”江妈妈不知她的苦衷，失笑着摇摇头，忽而听到嗡嗡一阵响，忙一拍大腿跑出去道，“坏了，茶炉还烧着呢。”

陈盈笑看她一双小脚跑得飞快，摸摸肚皮，若是可能，她何尝不愿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能有一番大作为？可是大作为，同自在的人生相比，她倒宁愿他平庸一点，快快活活过完一生就好。

“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您要是心里有气，同奴婢说说也行啊，何苦要拿锦鲤撒气，离了水那锦鲤可就活不成了。”

凝月宫中，银霜一个转头，看见清妍冷着一张小脸，正捧着一尾锦鲤往外走，唬得神色大变，忙不迭就追了过去。

谁知清妍并未曾停下脚步，捧着锦鲤直走到那太液池中，甩手一丢，就把锦鲤丢进了池水中，混进一堆鱼儿里，再看不清踪影。

银霜不觉哎呀叫唤道：“这锦鲤可是娘娘留下来的，公主就这么扔了？”

清妍一双眸子通红，盯着那鱼群看了好久，才吸吸鼻子道：“太子哥哥说得对，这锦鲤不过是母妃骗人的把戏罢了，既是骗人的东西，留着它又有何用！”

昨天是十月初一，她明明对着锦鲤许过愿了，要陈母妃回来看她一眼，可是今早陈母妃并没有来。

都是骗她的，骗子！

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泪，银霜不知她又发什么脾气，似乎从皇贵妃离去之后，这个小公主的脾气就一日比一日古怪起来。

饶是她和莀若尽心伺候，也总不能使她欢颜，便也越发思念起皇贵妃在宫里时的日子了。

倘或皇贵妃娘娘还在，眼下这凝月宫不知该多热闹呢。

外头都传言皇贵妃娘娘没了，可是她不相信，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皇贵妃娘娘还活着。

那样一个聪明敏慧的人，怎会说没就没了？

“慢点，哎哟，殿下，您慢一点哎。”临近过节，本该张灯结彩的皇宫，难得冷清依旧。

黄玉海快速挪动着脚步，紧紧追着前面的小小少年，从落过雪的甬道上走过。

清庭被他追得不耐烦，不由得停下脚步斥道：“都让你不要跟着孤了，回去!”

“那怎么成？”黄玉海当然不放心，晃了晃冻僵的脑袋道，“殿下您到底是要去哪儿啊？好歹同奴才说一声，这么不声不响就出去了，万一出了差池，奴才有几个脑袋赔呢？”

“孤又不出宫，你怕什么？”

清庭冷冷嗤笑了一声，眼看赶不走他，皱一皱眉，任由他跟着，脚下步子便继续动了起来，直赶到一间侍卫所，才扬声咳了一咳。

不多时便从侍卫所里跑出两个小身影来，一个是陈家的孙少爷陈棠，一个却是那日被陈盈救回来的小子大虎。

两个人看见他来，都道：“怎么才来？等你好一会儿了。”说着，就一左一右把他拉进屋里去，哐当就关上了门，差点把紧随其后的黄玉海给碰破了鼻子。

屋子里头生了地龙，暖和得很，清庭进去就脱了外头的棉袍子，把手儿放在火炉上烤了一烤，见里头还有三两个烤得火红的地瓜，就忍着烫，拿出帕子包了，一面剥皮一面吃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大虎盘腿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我也找我师傅打听了，都说那天跟着皇贵妃娘娘出去的几个侍卫全都被流放了，问不出什么。”

“流放？谁的主意？”清庭锁着眉，他怎么没听黄玉海说过这事？

大虎便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林统领的主意，殿下您想啊，你们在街面上遇见劫匪那是多大的事儿，偏偏还叫皇贵妃娘娘在眼皮子底下被人伤着了，林统领能不生气吗？这一生气，自然得罚罚那些跟着出去的侍卫咯。”

“嗯，说的也有道理。”

清庭点点头，又吃了一口地瓜，才扭身去问陈棠，“你那边呢？什么情况？”

陈棠摊摊手，满脸无奈：“我这里什么情况都没有，姑姑没有回家，祖父和父亲又不和我说实话，母亲那边是一问三不知，我也没办法了。”说着，他偏过小脑袋想了一想，又道，“我姑姑真的是被人劫走了吗？你真的亲眼看见了？”

清庭微低着眉眼，吃着地瓜，神色不动。

那日说起来他和清妍都没有亲眼见到皇贵妃被人劫持，只是看到有两辆马车冲了出来，把他们和皇贵妃冲散了。

至于之后皇贵妃是失踪还是在行宫静养，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奇怪，不单单奇怪那两辆马车出来的迅疾，亦奇怪皇贵妃那一日的举动和言语，仿佛她很早就预知自己会被劫持一般，对他和清妍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郑重了，交代的也太过齐全。

他本有心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父皇，但那日皇帝突然的病倒，当即就打消了他说出去的念头。

再没有确定消息以前，他想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算了，回头再商议一下，重新打听打听吧。”清庭摆一摆手。

这个新年注定过得不安生了。

韩贵太妃看着冷冷清清的家宴，又看了看席上坐着的冷冷冰冰的几张面孔，蓦地叹了口气：“往年这时候，一桌子都坐不下，今年这时候，倒是一桌子都坐不满了。”

周弘治饮酒的手微顿，片刻才放下酒杯，带了几许笑容道：“母妃不是常说喜欢清静吗？这会儿却又嫌弃了。”

韩贵太妃抬眉看他一眼：“凡事不能太过，太过热闹了不好，同理太过清静了也不好。皇上啊，这过了年就该开春了，御花园里的花还有常败常开的时候，你这六宫总不能一直空下去吧？”

“母妃说得哪里话？六宫……不是一直都安好吗？”周弘治笑容渐敛。

韩贵太妃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充盈六宫。

可一则这还不到选秀的时候，二则皇贵妃如今还下落不明，他哪里有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