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未必，”顾则笑眼里，突然起了戏谑之意，“说不定，是你那情郎，见你今夜被卖，心有不甘，想要玉石俱焚呢？”

“不！不可能！他一早还答应我，会来赎我出清荷楼的……”无双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何时，自己对那柏世仁的信赖，竟是到了毫不怀疑的地步？

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对自己示好的人，第一个出手如此大方，第一个冒险救了自己的人吗？

还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太孤寂，太缺少了爱和关怀，以至于，只要一点点的火光与温暖，照耀道自己身上，自己，就可以像飞蛾扑火般地，涌向那点火光，以求，燃烧自己？

顾则笑看着她沉思纠结的神色，目无表情地又问了一句：“你那情郎，不会就是你初入长安，在潜龙镇所遇的风华四公子之一的轻岚公子柏世仁吧？”

“你……到底是谁？你怎会知晓此事？难道，你也认识轻岚？”

顾则笑看着她本就明媚的眼睛，如暗夜的猫一般，陡然警醒的样子，倒是颇觉有趣。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毫无防范之心又一往情深的她，他突然就很想很想对她逗弄一番：“哼……我是谁，你不是刚才就知道了吗？姑苏顾家的顾七爷啊！难道，你把我当成了谁，还是以为，我是你那情郎轻岚所假扮的？故意要给你一个惊喜？救你于水火？”

“你……不要诋毁于他！他……说不定，是身不由己，一时脱不开身而已！”无双无论如何，是听不得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诋毁于柏世仁的。

顾则笑瞧着她无力的、自欺欺人的申辩，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哼！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说不定，你的轻岚公子，既然不花一分钱，就能得到了你，又何苦再废了银两心思，来把你赎回呢？在商言商，这笔账，估计也就你这样初出茅庐的乡下姑娘，才会如此痴心地，盼着他今夜能来吧？”

无双愣愣地看着他冰冷的银色面具下，那双寒凉戏谑却又不无道理的眼睛，一时竟是无言以回，眼角酸涩肿胀，却再也滴不下一颗泪珠。

顾则笑瞧着她痴情的模样，双眉微蹙，想了想，转了话题：“既然你是庶出，并不知晓自己身世，难道你那姨娘……竟是出自那大苍皇朝不成？”

无双回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出生以来，我就未曾见过我那姨娘……只是听闻，她是长安人士，外祖家，姓贾……其余，一概不知。”

姓贾？长安人士？又是那华阴县令独孤之家的庶出之女？

顾则笑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眸色更深地锁住了无双的容颜，似乎想要从她面上，找到一丝丝的痕迹。

他纤长的指节，轻轻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一枚墨玉扳指，突然抬头，问了一句：“你那姨娘，难道就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信物？”

无双看着那对面突然对自己身世感了兴趣的顾则笑，想起当时柏世仁初次见到自己脖子中那块翡翠玉佩时的惊骇，幸得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地收了起来。

这只有一面之缘，阴晴难定的顾则笑，怎会突然对自己的身世，热情了起来？

无双咬咬牙，十分干脆地回了一句：“没有！不知公子，刚才何以认定，无双会是那大苍皇朝之人？”

有意思，看来这个无双姑娘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今天秘密不成？否则，何以初入长安，就引起了那无利不早起的柏世仁和片叶不沾身的枫清扬的重视？

顾则笑瞧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那明显是在撒谎的神态，倒也没有立刻点穿，只淡淡道：“这是大苍皇室中的秘密。只要是大苍皇室出来的女子，一旦成亲或是合欢之后，身上，便会出现鸢尾花印记……”

无双大惊，摇头如拨浪鼓，口吃道：“不……绝不可能……我那姨娘，只是出生在长安城一籍籍无名之家，怎可能……会是那大苍皇室之人……”

“哦？不知可否请教姑娘，令母之名讳？”顾则笑步步紧逼，似是丝毫不信无双的话语，因为，突然，看着她的容颜，他心底，有了隐隐的不安。尤其是那双眼睛，惊讶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和那人，竟是如此神似。

无双咬了咬唇，终是下定决心般，轻轻吐了两个字：“旻芷。”

顾则笑波澜不惊的眼里，瞬间闪过一道闪电，快得，让人怀疑是他面上的银色面具，在刚才那烛火的挑动下，映闪了一下而已。

“旻芷？姓氏呢？”顾则笑压低了嗓音，低低一咳，双眸却是死死锁住了无双的眼睛，怕搂了她眼底一丝一毫的变化。

无双哪里知晓他心底的惊涛骇浪，只轻轻摇了摇头：“公子莫要问了，我本来以为我生母姓贾，人称贾姨娘，可如今瞧着，这姓氏，恐怕也是假的了……”

“那……你又怎知她名字中‘旻芷’二字，却是真的呢？”顾则笑眼底的狐疑，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他的嘲讽与……不安！

对，就是不安！无双诧异地看着这显然是对自己身世热心过了头的顾则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与不安，难道，这顾则笑，也在怀疑什么？

顾则笑瞧着那眼底惊慌如小鹿般的无双，嘴角轻轻勾起：“怎么？不想说了？还是，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你的身世，才是真正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的起因？”

无双背脊发凉，她看着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突然有种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绝望，竟然不得不艰难开了口：“不……那名字，却是千真万确的……是她，留在一卷书上的墨迹……”

“华阴县令……可是祖籍华阴大兴镇的独孤之家？”顾则笑突然阴恻恻地开了口，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无双额上，已是渐渐冒出了冷汗，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来自姑苏的相忘公子，心里实在无法想象，这自幼病弱，足不出户的顾七爷，怎生会对一个小小九品的华阴县令之底细，了解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