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低垂着眸子，嘴角却再难勾起一丝笑容：“今后，照顾好自己。”

她轻轻一笑，手指抹去眼角的滚烫：“我被逐出师门，而阿朝，你要成亲了。”

寇熙朝终于抬起了眼眸，却如一潭深水，难窥一丝情绪：“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师妹。”

小师妹。

她微微一笑，深深的看着他：“恭喜。”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紧，面上依旧温和淡然：“谢谢。”

她转身，脚步行得很是艰难，几步之后，她终究还是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而她，似是跟他耗上了，就这么等着。

良久，身后的人开了口，暗哑得不像话：“你……等会儿离开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

她的身子一僵，终是离去。

她没有问他，信不信她没有推白芊芊落水。

也没有对他说，是白芊芊推她落了水，在她月信期的时候。

忽地睁开双眼，燕皎皎茫然的看了看床顶，复又闭上双眼：“这梦真讨厌。”

经此一梦，她却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纵身飞到怡红楼楼顶上坐着。

才坐下，她便想，是不是怡红楼的隔音效果太差？

否则，她脚下屋子里发出的那些男女欢爱的靡靡之音是怎么回事？

很是不高兴的换了一个地，她侧耳听了听，没有靡靡之音，不过嘛，就是听见了熟人的声音。

而且那熟人口中在说的人，正是她。

“燕归，字皎皎，二十三岁，有叔父燕南风，有义姐燕浅浅。

燕南风多年前投军南疆时，燕皎皎在燕家家谱上把他除了名，如今任南疆十万大军之大将军。

燕浅浅此人颇为神秘，踪迹难寻。

燕皎皎自幼受教于燕浅浅，后远去往落州，匿去燕家家主身份，受教于大儒寇时之。

寇时之五个弟子，大弟子钱浩然对燕皎皎不待见，二弟子林茂年待燕皎皎淡漠，三弟子陆沉彦不受燕皎皎待见，四弟子陈少游待燕皎皎最好，据说二人曾有婚约，不过看陈少游娶了商请月一事便能看出此事不实。

寇时之有个独子寇熙朝，时年二十四岁，与燕皎皎青梅竹马，感情很是要好，四年前，寇熙朝的未婚妻被燕皎皎推落水，被白斑水蛇咬伤，毒入宫腹，终身不能受孕，燕皎皎因此被寇时之逐出师门。

寇熙朝救未婚妻出水的时候亦被白斑水蛇咬伤，毒入筋脉，一身武功尽废，在燕皎皎出师门的当日，寇熙朝与其未婚妻订了婚期。

寇熙朝的准岳父母，也就是宇国公之女跟落州县令在回家给两人筹备婚礼的路上，遇上暴雨山洪逝世，两人的婚期作废。

同年，寇熙朝高中状元。

后，未婚妻的孝期满后，两人婚事再次提上议程，又逢寇时之重病，婚期再延。

半年前，寇时之被大夫诊出活不过一年，是以，寇时之给二人订了八月初七的婚期。

燕皎皎自从被逐之后便消失在落州，时而在扬州，时而在青州，更多的时候在南疆，无数次资助被朝廷拖延军需粮饷的南疆大军。

至于燕皎皎此人性子如何，可真不好说，谁都知道燕家家主的真颜难见，世上见过她，且知道她的身份的，恐怕没有几个，我明月楼也是因为跟燕皎皎的母亲有些渊源才有了一两张她的画像罢了。”

千夜的话一句接一句，楼顶上的燕皎皎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扳着手指头，等千夜的话说完了，她这才收了手，自言自语道：“这些个消息的真实度竟然都八九不离十，那就……一万两银子吧。”

想了想，又嘀咕着：“一万两会不会太少了？”

楼中的千夜还在说着：“沈公子，数日前你便要我帮你查查这燕家主，今日又听闻燕皎皎跟卫兰慧立赌，是否有了猜测？”

“倒是不必猜测，只是想了解一下未来夫人的过往罢了。”

沈书衍的声音？

燕皎皎一愣，查她的竟然是沈书衍？

这个男人会不会太慢半拍了，领了婚书才想到查她，要是她的过往是那种御男无数的风流女子，他可是连后悔都没法了。

不！

燕皎皎摇头，要是那样，沈书衍绝对能做出还没成亲就能给她休书的事来。

那男人，表面看着君子，里子里又狠又黑，他才不会选择委屈自己呢。

这边燕皎皎还在想着沈书衍的黑，楼中，千夜已经被沈书衍的那句话震在了当场。

未来夫人！

沈书衍的未来的夫人竟是燕皎皎！

别人若是这样说，千夜只会嗤之以鼻，可说话的人是沈书衍，她是一万个相信。

沈书衍敢说燕皎皎是他未来的夫人，那么至少燕皎皎已经跟他有了婚约，如此……

眼珠子转了转，千夜微微一笑：“前些时日燕姑娘来了我这里，买了不少的媚药，赊欠了两千四百两银子，沈公子看这……”

沈书衍喝茶的动作一顿：“千夜是想让我替她还了？”

燕皎皎翻了个白眼，沈书衍会替她还账？

千夜打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果然，没等千夜开口，沈书衍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其一，我的钱财暂时还不属于她，其二，她的经济债务我不好插手，其三，千夜口说无凭，我怎知她是否真的欠了你那么多银子？何况，她一介柔弱女子，端庄温婉，怎会来青楼买媚药？千夜实在说笑了。”

柔弱女子？

端庄温婉？

这话是在说燕皎皎？

千夜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沈书衍，他莫不是被骗婚了吧？

楼顶上的燕归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沈书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燕皎皎看着已经黑下的夜色，单手撑着下巴，耳边几个蚊子嗡嗡作响，额头还被叮了一个包，她顺手一巴掌拍去……

“谁？”

蚊子拍死了，她也被千夜发现了。

看着出现在对面的千夜，燕皎皎笑得格外灿烂：“千夜，咱们还得谈一桩生意。”

一桩查她信息的生意。

她的那些信息卖个一万两，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