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德三年四月五日，云泽昭告天下：明月灭国，云泽一统星露河北岸。为什么选这个日子谁也不知道，云泽更是只有一纸告示，丝毫没有庆祝的兴致。

云泽的百姓很安静，开疆辟土又如何，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耕耘好了便可；明月百姓更加安静，无非两种相近的论调：云泽大势所趋，月国气数已尽。唯有南蛮的百姓热闹了起来，总觉得云泽你这个昭告天下是在向我们示威。

民意甚嚣，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尤其是诸位将军，这两年诗词歌赋可是折磨死人，再不亮亮爪牙世间岂不是忘了南蛮的存在。请战折子如雪片儿飞到宫里，没过多久便真如“雪片”一般被妘岚给撕碎了扔出来。拒绝一切请战，理由充分不容反驳：朕不愿意。

为何不愿意也没解释，反正女王即位以来的作为现在看起来都是对的。如此那就算了，继续风花雪月去，划江而治，你北我南，老死不相往来——除了苍空阁。

此苍空阁是指妓院，文雅些叫个风月之地——南蛮女王为尊，开国百余载唯有苍空阁混的风生水起。前几年不明白这苍空阁有何能耐，待女王和那丕王的风言风语传开，诸位大臣恍然大悟，一边骂着苍空阁祸乱风气，一边躲在里面和那些个花魁陶冶情操。

云泽困乏的时候南蛮选择仁义，三年之约的威力看起来很大；陛下和那丕王暧昧的没完没了，听说近些日子天天书信往来；上个月宫里突然出现一位小皇子过了个周岁宴……

南蛮朝廷有不少苦大仇深之主，琢磨过味儿来心有惶惶，忧国忧民之情集体迸发，文死谏武死战，大朝之上就得要陛下给出一个解释。

妘岚束发结簪，装束典雅坐姿雍容，全然没了几年前的随意。大殿中跪拜了多数大臣，妘岚并没有理会，而是对坐在那里打盹的兵部尚书常在河说道：“常大人，去年你请战的十分积极，如今这大好机会你为何不顺应潮流，逼朕一番？”

常在河缓缓站起，躬身回道：“回陛下，臣认为此时不宜对云泽有所作为，理由有三……”

“姓常的，你给我痛快些，老子听不得你的条条框框！”大将军姬柒希跪在最前，扭头骂着不急不慢的常尚书。

常在河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一是和云泽的盟约还有效力，现在不宜撕毁；二是云泽看起来挺惨，但筋骨都在，贸然发兵讨不着便宜，还容易被士气正旺的云泽压制。最后一点，时机问题。明月的确输了，但云泽可没有赢。幽冥府一直没有出现，落棋山还有一战之力，明知水更是消失不见，这些威胁于南蛮也是存在的，过早参与适得其反，不如静静地看着。”

妘岚轻声道：“诸位爱卿平身吧。常大人的话就是朕的意思，说的这么直白再理解不了朕便不客气了……”

请战的大员无奈站起，回到座位上。唯有年事已高的齐清跪拜不起，十分显眼。没等妘岚询问，老臣齐清便开口道：“陛下，云泽的事情可以搁置，但……小皇子的事情，老臣冒死也要问个明白！”

妘岚平静回道：“朕的皇子和云泽的公主有何区别？齐阁老无需担忧。待朕真忧心继位问题的时候，自然会有妥善的处理。谁还有事，无事便退朝吧。今天午朝取消。”

话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不会有大臣找麻烦。妘岚回了寝宫，抱起那蹒跚学步的小宝宝亲了一口。妘巧放下书籍，笑道：“姐，用膳吧。”

“不吃了。巧儿你去书永泽，问问他之后需不需要南蛮的帮助。”

“关于朵朵，还是不能告诉少爷？”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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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国早朝的时辰全是延制度于月国，都是卯时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就没准了。云泽今天的朝会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争论频繁难有定论。

三法司主张立刻处理南部叛军的事情，翰林院和礼部则要求先进行封赏以及稳定民心；吏部与户部尚书则请求优先解决对新占领土的行政开展……三方争执不下，云泽朝廷难得的好气氛。

与明月一战，开始的糊涂，过程惨淡，结束倒是很气派。云泽威武不单是朝臣对靖德表态时候的口号，如今重新浮现在人心之上。靖德年间开疆扩土，朝堂又是一派繁荣，靖德的心情十分美妙。享受着三年未见的正当氛围，他不急开口，静静地听着就好，况且丕王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

争论许久，各方理由都是那么的充分，很难说清一个先后轻重。这时候只需要天子一言定论，靖德却对刘夕阳的反常有着忌惮，询问道：“夕阳，你认为应优先何事？”

刘夕阳开口道：“陛下，明月国已除，明月势犹在。正面的交锋云泽胜了，暗处的较量还未开始。臣分不清诸位大臣口中的事情轻重如何，因此臣不参与，也给不出意见。”

靖德道：“如此那朕便言明自己的判断。朕认为当务之急是消除南部叛军，夕阳认为是否妥当？”此话一出，周泰松了一口气。

刘夕阳态度谨慎，回道：“臣觉得这几件事都是由头，朝廷先做哪个都是可以的。”

“何事的由头？”

“惹事的由头。”刘夕阳说道：“大军刚到武都的时候，臣以为战事至少得半年才会休止，没想到这么早就结束了……臣，一时反应不过来，或许没反应过来的还有明知水落棋山等人。臣现在反应过来，明知水他们应该不会太慢，这之后怕是要麻烦起来的。

如陛下您的意思先处理叛军，在如何施行上云泽并没有方向；如徐大学士的想法进行封赏庆功，给了对手充裕的机会使着绊子；如孙尚书钱尚书的先安派各地大员，估计诸位外派的官员都走不出京城。如臣这般决定什么都不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因此，臣给不出任何意见。”

靖德皱眉。感觉殿中氛围冷静不少，今天怕是得不出一个合理的方案，他只能叹声道了句退朝，看向刘夕阳的视线又恢复了冰冷。

待靖德离去，周泰直接走到刘夕阳身边说道：“王爷，您今天……不管有何种顾虑，不是越早解决越好么？”说话间，孙柴和冯容也聚到刘夕阳身边，似乎也不明白他今天的举动。

刘夕阳先于众人走出正阳殿，眯着眼回道：“诸位，不要单凭一张嘴说要先做什么。你们只是在争论做什么好，却没有人告诉宫里应该怎么做。理由和方法是完全不沾边的事情，你们把话说出来，怎么解决便推到我这里了？”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怎么做很简单，但在施行的时候怎么应对暗处的威胁，这事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

刘夕阳叹了一声，叫上几人跟着自己去回味楼继续研究去了。